第三十二章 登灵山
看清门外掠来的那道人影,是当年拜在鞫容座下的同门师弟,阿焱这才松动手中的烧火棍,点头表示他出去,抬高嗓门,神采极其严峻地问:“庙门那边可有动静?”
密函上蜡封的口儿已经拆过,他当即翻开信函,借着桌上烛光,埋头细看。
蛮玄子一惊,急唤门下弟子们返来,十足回三清殿做晚课,他则瞄了瞄庙门外扼守的侍卫,心想:公主自个带来的侍卫都不敢跟着去,他还派一拨道人跟去何为?万一着了刁蛮公主的道儿,扳连他一块受罚,那可不划算。
“真人多虑了。”阿谁侍卫,头低低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蛮玄子身后,轻声道:“公主彻夜到临,实是有要事相告,且托我代为传话!真人,此处人多不便利,我们换个处所聊,如何?”
“父皇的密函,现在就在你手中,还不快快拆看。”
蛮玄子急领弟子们来迎,见公主未着宫廷盛装,只一袭出尘云裳,飘但是至,身后也只带了十来个侍卫,蛮玄子心中迷惑,却不敢怠慢,赶快昌大接迎入观。
画纸在手中微微颤栗,阿焱霍地回身,冲到火灶前,在灶肚里拣出一根半段烧红的木料,放在画纸左下角一点,火苗敏捷引燃了纸张,画中寿衣引火而烧,刹时化为灰烬,散落于地,被风卷起。
宁然公主未蒙面纱,猝然驾临,蛮玄子是又惊又怕,想到上回被她坑得半死不活,他就心不足悸,不敢不防。
“太、太……”颔下清须根根抖颤,他用力吞了一口唾沫,才磕巴出声儿:“太子殿下?!”
“是!”小师弟领命仓促而去。阿焱随即分开了灶房。
“本公主此番是来还愿的。”宁然目不斜视,独自迈入庙门,眉梢挑着几分孤傲,端足了公主的崇高仪态,凛然不成侵犯,“你们都不必跟着,我要去后山灵泉逛逛,上回祈福不灵验,此番就让我一人与山坛神灵、仙尊神道诚恳祈求,谁都不准来打搅!”
“中间所言极是!公主向来是宠遇本真人,大寒天的让本真人披一件‘仙袍’,去泰山给圣上炼制灵药,此番恩德,本真人没齿难忘!”
本应由圣上调派的信使,奥妙送达他手中的这份密函,如何就落在了一个小小侍卫的手里?更令蛮玄子大吃一惊的,是密函上的火漆蜡印,竟然被人破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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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蛮玄子迷惑地接来,定睛一看,猛一下就变了神采,“这、这是圣上御笔所书的密函!”
“殿下……”蛮玄子魂儿还惊着,脱口就问:“您如何来了?”
一片乌云遮来,挡去半轮月影。
“这、这这……”蛮玄子瞠乎厥后,半晌没反应过来:来庙门还愿?去后山灵泉?怎会如此俄然?
“嬉馆一别,我还没来得及给真人伸谢!”蛮真人因何不来宫中,羿天心知肚明:“那次,多亏了真人在圣上面前帮我廓清曲解,这阵子我一忙,倒是忘了给真人伸谢,还萧瑟了真人,你可莫要往内心去。”
“真人仙风道骨,眼中不容俗物,我本想以金银之物谢之,想来真人也看不上眼。”羿天似笑非笑,打个手势道:“来,过来坐。”
“你!”蛮玄子忿然昂首,挥起手中密函,刚要非难怒骂这小小侍卫,却在烛光的晖映下,蓦地间看清了面前这名“侍卫”的真容,他惶恐地后退三大步,一屁股跌坐到地上,脸上神采因震惊而显得有些板滞。
宁然公主夜上灵山,立马轰动观中掌教真人。
“时不我待!快去知会大伙儿――就是今晚!依计行动!”
“我来不得么?”羿天笑问,蛮玄子忙不迭点头:“不不不,来得、来得!”
话落,不见那侍卫有任何动静,蛮玄子惊奇地昂首,面前俄然一暗,有异物挡来,吓得他仓猝今后退避,狭长的细缝眼眨巴几下,这才看清:是那侍卫往他面前递来一物,仿佛是一封密函。
“师兄――阿焱师兄――!”
那名师弟一个箭步蹿进门来,凑到他面前,难以按捺严峻与镇静,抖着嗓子道:“庙门望风的兄弟,吹哨传来暗号――有人夜上灵山!”
金银之物?!那但是他的心头好啊!一想到金子银子都没了,蛮玄子腮帮子都颤抖了一下,肉疼得很,偏还强撑着,捋了捋颔下三绺清须,一派道貌岸然的样儿,端端方正坐到太子指着的那张椅子上,清咳一声,正儿八经地点头:“太子说得极是。”
身穿杂役伙夫的粗衣脏裤,阿焱却举头挺胸,面色湛然,多年前鞫容座下大弟子的神采,重又抖擞,他果毕号令师弟们今晚就脱手。
“当真来了?!”阿焱眼神一亮,一叠声隧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清楚是有人私行拆看了这封密函!
“师兄,是我。”
手中烧火棍“当啷”掷在地上,他忙不迭从怀里取出一张叠着的画纸,一点点地展开,――这幅画,恰是石中徕偷偷转交给他的。
的确,蛮玄子久不来宫中,乃至不去东宫拜见太子,恰是心胸不忿,感觉太子是忘了他施的恩,半点好处都没有赐给他,叫他这么一个妄图便宜惯了的人,内心头老迈不爽,背后也不知谩骂了太子几次。
灵山之上的天机观,暮鼓已歇,正值掌灯晚课之时,后院灶房门口,忽有人影掠来。
“莫慌。”羿天踱步上前,亲手将这位受了惊的蛮真人,从地上扶起,人畜有害般的露齿一笑:“自我入主东宫以来,真人就一向避而不见,也不来宫中走动,闷在这天机观里,是忙于参悟天机了?”
有甚么要紧的事,非得由一个侍卫代为传话?蛮玄子转了转眸子子,闷声不响地将那侍卫引领到自个的静厢,入了房,关了门,他上前点蜡烛,头也不抬地问:“这里没别的人,有话从速讲!”
眼看着公主带来的一拨侍卫都被勒令扼守在庙门外,蛮玄子唯恐公主在天机观中出点儿不测,赶快让门中弟子远远地跟着去,也幸亏核心放风,听候公主调派,万不成怠慢了香客。
闻得门口有人轻唤,灶房里头单独待着的阿焱,仓猝拾起烧火棍,紧握在手里,严峻地看向门口。
这位傲气儿的公主,不是恶感来他执掌的天机观中么?这回是脑袋被门板夹了,还是中邪了?入夜还跑到天机观来没事谋事,的确是莫名其妙!
经人提示,蛮玄子这才蓦地想到:万分要紧的密函还攥在手里没看呢。
看着看着,他脸上竟暴露一丝忧色。
“就是今晚?”小师弟伸长了脖子,瞄一眼师兄摊在手中的那幅画,瞄到画中棉色寿衣,心口就怦怦急跳,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子上,抖着两片嘴皮子问:“今晚就要行动?”
眼下,被太子一语戳穿苦衷,蛮玄子面浮难堪,干笑几声,道:“那里、那里!殿下是大忙人,贫道怎敢劳您顾虑?当日那小小恩德何足挂齿?”
话落,也不给蛮玄子搭碴儿的机遇,宁然衣袂翩闪,独自今后山去。
看来是早有筹办了。
天机观庙门外,正有高朋到临。
羿天目光略扫,看了看蛮玄子的房间,在床榻那头,看到卷放的一个承担,――此人竟已清算好行囊,筹算随时走人么?
与此同时――
回过甚来,又见此人暗自窃喜的神采,羿天不动声色地问:“真人这是要出远门哪,筹办何时解缆?”
“真人不必担忧,公主殿下能文能武,防身自保绰绰不足。”一个便衣侍卫模样的人,俄然靠近,低着头,冲蛮玄子轻声提点道:“有真人执掌天机观,灵山之上向来安宁无事,公主云英未嫁,一个女孩家去灵泉,真人可得警告门下弟子――非礼勿视,离远些,莫要肇事上身!”
若不是半途截了暴君派人奥妙捎回长安来的这封密函,彻夜,羿天就不会来这天机观,又见这贪婪刁滑的小人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