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晚来天欲雪（二）
“看来，不是来找我的。”刘縯望了望叔父，又望了望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手腕悄悄一抖，那匕首已经消逝在了手中：“那你们渐渐聊吧。我去睡了。”
几道青紫的指印，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手腕之上。
但刘縯却没有在宛城扎下根来，而是大半时候都还住在舂陵，叔父的家里。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弟弟还在这里。
“次伯兄，自客岁年底，先帝驾崩以后，王莽扶孺子婴为继，却只给了一个皇太子的名号，本身倒是僭号假帝。此等狼子野心，天下凡是双眼不瞎之人，皆能看得出来。更不必说，你可知……他现在已昭告天下，改元为何？”
舂陵乡位于南阳郡，间隔南阳的治所宛城并不太远。即便在全部荆州，宛城都是一等一的大城，繁华之地了。城内数十万人丁，天然鱼龙稠浊，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刘縯看着那中年男人的模样，眉头微皱，心中思忖了半晌，缓缓松开了手，但那柄匕首却还是握在本技艺中。
坐在刘良劈面的那中年男人却摆了摆手，神采平静，高低打量了一下刘縯，嘴角暴露了一丝如有若无的笑意来：“技艺不错。”
“伯升，快停止！他们不是……”直到此时，刘良才反应了过来，仓猝站起家，颤抖动手指，指着刘縯。
安众侯一霎不霎地望着刘良，很久，也终究长长出了一口气，神采黯然：“看起来，次伯兄情意已决，那我便也不再多说了。”
但仅仅三个月，刘縯这个名字，便在宛城打出了一片名号。
纵使刘良此前一向面色平平，但闻声安众侯说出的新年号，还是忍不住满身微微一震。
“侯爷，为防万一，要不要……？”
“少待！”
说到此处，安众侯看了看刘縯方才走入的那间配房，凝神思考了一下，迈步走去。
“我……不能给安众侯甚么承诺。”刘良涩然一笑：“只能……预祝侯爷胜利吧。”
全宛城的偏门都晓得，有个叫刘縯的小子，不但技艺好，并且动手狠。
说完，刘縯便大喇喇地转过身，向着本身和弟弟住的配房走去。
身边一名保护凑到安众侯耳边，轻声说道，同时向着刘良那间屋子努了努嘴。恰是方才被刘縯一脚踢飞那人。
而到了三年后的明天，刘縯已经在宛城打下了本身的一片花样来，成为了宛城游侠当中最超卓的年青人物，阵容乃至垂垂足以与西城杜永，和东城张丰这宛城本来最大的两股权势并驾齐驱。
安抚了部属两句，侯爷又转过甚向刘良诚心道：“次伯兄，我的发起，你便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那被夺去匕首的男人被刘縯悄悄在胸口一推，向后撞在了墙壁上，紧紧握动手臂上方才被捏住的位置，脸上的肌肉还是因疼痛而扭曲。
刘縯冷冷丢下一句话，关上了身后的门。
刘良苦笑了一下：“王莽权倾天下，安众侯能于此时决意起兵与抗，实乃我宗室之幸。我刘良天然是敬佩不已。但舂陵一支，却实在人丁淡薄，恐怕是帮不上甚么忙了。何况，我现在只是一介布衣罢了，人微言轻，何德何能，值得安众侯夤夜来访？”
“居！摄！”
“可……”刘良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摇了点头：“还是再静观其变一阵子吧。或许王莽……只不过想做周公伊尹，而非智伯田禾，也未可知。”
望着刘縯走出去，刘良劈面的中年男人却涓滴没有因他的无礼而有甚么气愤之色，而是对着刘良微微躬了躬身：“毕竟事关奥妙，我的部属警戒得过了些。幸亏，没伤着他。实在抱愧得很。”
“次伯兄何必过谦？”安众侯摇了点头，浅笑道：“舂陵一带，自高祖建国以来便是我宗室大支。何况次伯兄于平帝年间便被举为孝廉，又曾任萧县县令，莫说舂陵乡，便是全部南阳郡的宗室当中，都可称得上是一言九鼎。人微言轻一词，实在过分自谦了。”
安众侯神采乌青，死死盯着刘良，自口中吐出了两个字来。
“一派胡言！”安众侯狠狠瞪一眼那保护，抬高了嗓子：“刘次伯乃忠诚父老，纵使不肯互助，也毫不会做那等卖友求荣之事！何况，你们几人，打得过方才那小伙子么？”
“居摄……居摄……”刘良悄悄念叨着这两个字，面上忍不住泛出苦涩与惊骇之意来：“看起来，他是真的下定了决计，要篡位了。”
不过……戋戋七八小我，刘縯又如何能够放在内心？以刚才所见的技艺，便是人数再多上一倍，也涓滴不敷为虑。
“无妨……无妨……”刘良赶紧摇了点头，脸上挂着歉意：“这是我兄长的孩子，名叫刘縯，字伯升。我本来也没想到伯升这孩子彻夜会返来，忘了跟你交代。反倒是伤了侯爷两个部属，该是我不美意义才对。”
刘良只苦笑着点头，不再说话。
“不必介怀。”那侯爷笑着摇了点头：“那年青人的技艺，确切超卓。这不是你的错。归正也并非甚么歹人，此事便不消再提了。”
安众侯点了点头，领着众保护走出门外，昂首对着夜空凝睇好久，幽幽长叹了一声。
只不过刘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无耻到这等程度，跑到舂陵乡间，找到了叔父家里来。
“鄙人身居乡野，现在才是仲春，朝堂上改元之事，还传不了那么快。”刘良手抚颌下短须，悄悄摇了点头：“那么，新年号是？”
身后传来那中年男人的声音：“既然有缘会晤，何妨一叙？”
“没兴趣。”
“恰是如此。”安众侯沉沉点了点头：“次伯兄，真的能够坐视我刘氏天下，落到他王家的掌中么？若真如此，你我身后，又有何脸孔到地府之下，面对太祖高天子？”
他独一还在踌躇的，便是在这里杀人，会不会给叔父惹上费事……
直到此时，被刘縯一脚踹飞的那男人，才缓缓自地上爬起，捂着小腹跪在了被称为侯爷的中年男人面前：“部属庇护不力，向侯爷请罪。”
说罢，安众侯站起家来，向着刘良长揖一礼：“既然如此，我便就此告别。但不管次伯兄如何筹算，一月后，我都将在安众起兵，攻打宛城。若能胜利，只盼到当时……次伯兄能念在同为宗室一脉的份上，于舂陵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