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生死天命
俩人在桌前坐定,袁承海笑道:“先生谈笑了,先生是雅人,当然得来这悲观亭。”
话音刚落,却听“砰”的一声,气势汹汹的店小二还没够着他,脚下一滑,竟是直接摔了个大马趴,磕得头破血流。灰衣客一脸遗憾:“小哥,我和你说过了,火气别太大,你如何不信呢?”
他看一眼袁承海,声音淡淡的,既无可惜,也无镇静:“大人韶华正盛,竟是英年早逝之相,当真风趣。”
店小二全没了放肆气势,点头哈腰地这么退走了,那模样,倒像是老鼠见了猫,连爪子都不敢露。灰衣客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发笑道:“这位爷好大的威风。”
“何事?”袁承海挑眉。
两人上了楼,所谓悲观亭,也就是对劲楼中的一个雅间,格式高雅,壁上有一幅顾源的题字,字体超脱俊雅,写的恰是“悲观”二字。房内燃着熏香,香气极清极淡,但是余韵悠长,成心机的是,房内香炉做工新奇,刚巧做成了亭子的形状,悬于梁上,小巧精美。
莫逆淡淡道:“任何字。”
灰衣客赞叹:“不愧是对劲楼,这间房籽实在是新奇。”他又点头,“可惜这么高雅,分歧适我这等粗人。”
探听新皇旧时私事,可算作茶余饭后一项谈资,只是动静太少,难以捉摸,要想摸到柳从之真正的软肋,还很多下工夫,关于那莫名其妙无头无尾的三思后行四字,薛寅倒是想过再找天狼问一问,不料再入楚楚阁,天狼已经毫无踪迹,扣问黄莺,后者答:“被妈妈找人打出去了。”因而薛寅听得心头舒畅,一时把神棍的动静全部抛在脑后,只悠悠然听黄莺唱曲儿。
袁承海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黄白之物实乃世人梦寐以求,不是么?”
灰衣客自顾自地喝酒,点头晃脑道:“小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坐大街上,这处所大家都坐得,这条街是你们对劲楼的地盘么?”
袁承海发笑,“既要逆天改命,又要莫逆天命,当真风趣。”他一举酒杯,“那莫逆先生,我敬你一杯。先生名号当真清脆,算仙抗命,号称铁口直断,有通天命,逆存亡之能,我实在神驰久矣。听闻先生十年前便已绝迹江湖,本日有幸得见怪杰,值得痛饮三杯。”
数日以后。
“此为君子香。”袁承海道。
“成心机。”袁承海闭目,面上闪过略微的阴霾,半晌,展目道:“我若姓袁,又是如何?”
灰衣客见他方才对着本身横眉瞋目,这时和顺得不像话,不由长叹一声:“财可通神啊!”
小二又惊又怒,双眼喷火,咬牙道:“你使了甚么妖法?”
灰衣客笑道:“大爷你说你姓顾,但我如何看都不感觉你像是姓顾的。我感觉啊……你长得像是姓袁的。”
“或许,但是一定。”莫逆长饮一口酒:“我号抗命,天命可逆。”他顿了顿,“只要,代价够大,运气够好。”
这话来得没头没尾,袁承海微微蹙眉,“我既姓顾,又姓袁,有何不成?”他微微一顿,“姓顾如何,姓袁又如何?”
灰衣客满头乱发,胡子拉碴,描述脏污不堪,这嘴上还没把门的,小二听他咒本身,一时更怒,抄起袖子就往他这边冲。灰衣客对此视而不见,只是感喟,喃喃道:“我说的是大实话,你本身不听,可别怪我。”小二要来赶他,他却一动 不动,端坐原地,慢吞吞抬头喝一口酒,自顾自地赞了一声:“好酒!”
“哦?”袁承海并不接话,啜一口茶,淡淡问:“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对劲楼号称宣京第一酒楼,取“人生对劲须尽欢”之意,酒楼修得非常气度,装潢可称豪华,向来是达官朱紫来往之地,等闲人难进。一个描述落拓的灰衣客明目张胆地坐在对劲楼门前不远,身前地上还摆着一壶酒,慢吞吞地抬头往嘴里灌酒,浑身酒气,描述脏污。
袁承海一瞥地上酒坛,笑道:“此地喝酒,未免有失风雅。先生不如随我入楼,小酌一杯?”
小二连连回声,“是,顾爷。两位爷这边请。”
袁承海一向当真听着,听到最后这一句,微微点头,竟然气定神闲:“但是必亡之相?”
灰衣客啧了一声,“我当你是个明白人,如何跟那店小二一样胡涂。”他一指身前酒坛,“我坐在这儿,可不是来喝酒的么?”
“诶,且慢。”不料莫逆一抬手,道:“我虽落魄,但也不白占便宜。我给你卜一卦,抵了本日的酒钱,如何?”
袁承海眸光一闪,笑了:“本来这位先生不止是来喝酒的,还是来等人的。”他淡淡道:“既然如此,就更没有在内里吹冷风的事理了。我做东,请先生入楼痛饮一番,上好的琼玉京,可还入得先生的眼?”
莫逆点头,“爷你大富大贵,但是如果姓顾,便是大富,财神爷一流的人物。如果姓袁,便是大贵,可财权虽好,却只能选一样,不成兼得,不然……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爷你是聪明人,当然明白我在说甚么。”
宣都城内。
他身后的人一身锦袍,模样斯文,但是通身矜贵之气,恰是袁承海。袁承海长身而立,对店小二的反应毫不惊奇,淡淡道:“我看这儿也够热烈了,这事打住吧。”
这二人一矜贵,一落拓,就这么走进了号称来往皆朱紫的对劲楼,可谓异景。更奇的是对劲楼先前都容不了灰衣客在对劲楼门前坐那么一下,这会儿灰衣客登堂入室,小二却屁也没放一个,满脸堆笑,殷勤问道:“不知顾爷想去哪儿?”
小二皱眉喝道:“这处地点我们对劲楼前,就是对劲楼的地盘。我们开门做买卖的,来往都是朱紫,你挡在这儿是拦我们做买卖,走开走开!”
莫逆打量这张纸好久,点头道:“费事,实在是费事。”
天狼如一滴水,再次消逝在宣京茫茫人海中,不留涓滴陈迹。他是最自在的一根线,游走人间,不露行迹,毫不拘泥。
莫逆笑了一笑:“请爷写张字。”
一个“商”字。
灰衣客希奇地看他一眼,“顾爷好大的手笔!”他高低打量袁承海,“不过我有一件事看不太明白,还请见教。”
这事产生一次是偶尔,产生两次就是邪门儿了,小二即使邪火冲脑,这时也有点后怕,失了方才华焰,转头看那扶了他一把的人,想要伸谢,不料一瞥之下大惊失容,结结巴巴道:“顾……顾爷!”
灰衣客将身边的酒坛往地上一砸,起家活动了活动筋骨,走到袁承海身边:“既然这位爷如此美意相邀,我就却之不恭了。”他身材与袁承海相仿,身形苗条,并不结实,但是一身灰衣,满脸髯毛,肮脏落魄,路人看了都是避之不及。袁承海见状,不着陈迹地皱了皱眉头,面上却丁点不露色彩,笑道:“请。”
灰衣客啧了一声:“这话可说得不对,我可丁点没碰你,你本身火气太大,犯了血光之灾,还不思化解,反倒怪起我来了?”
说话间,有人上酒,这席间上的确切是上好的琼玉京,酒香四溢,马上冲淡了房内熏香。灰衣客深深嗅了嗅酒香,对劲地呼出一口气,答道:“我是俗人,天然也没甚么好名儿。江湖上有人送了个诨号,叫抗命。我姓莫,你能够叫我莫逆。”
“这个商字是大费事。”莫逆一指宣纸,“商字有口,进的是财,口上有门,锁的是财,但是门上有立,这个立嘛……”他一指商字最上阿谁浓厚的墨点,一字一句道:“威势太重,取财,压势,索命。”
莫逆道:“敢问爷你是要姓顾,还是姓袁?”
字体工致,笔锋沉稳,唯独商字最上那一点略微不稳,锋芒毕露。
灰衣客凉凉道:“这话说得岔了,我是俗人,你是朱紫,都和这风雅二字沾不上边。”
袁承海冲他淡淡一拱手,“鄙人爱惜生,不知这位先生是路过此地还是等人?”
袁承海道:“二楼悲观亭,上一套碧云揽月,佐琼玉京。”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好不舒畅,却如同在小二的满腔肝火上浇了一把油,小二猛地站起家来,一刻不断向他扑了过来,灰衣客无法点头,连连感喟:“可贵我美意提点你,你如何就不听劝呢?你命里属火,本来火气就重,易怒暴躁,这下火上加火,岂不是要烧起来?不妙,不妙!”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不料店小二听在耳中竟是诚惶诚恐地点头,“是,小的明白,小的这就走。小的冲撞了顾爷实在有眼无珠。”
长街之上人声鼎沸,来往商贩极多,人流熙熙攘攘,热烈万分。
“甚么字?”
对劲楼的小二出门送客,见着这一幕,毫不客气地喊道:“叫花子哪来的,滚蛋滚蛋!”
他一面晃动手里酒坛,一面连说了两个不妙,也不见他行动,只见那爬起来的小二脚下一软,竟然再次踉跄,几近再次跌倒,幸亏他身后一人扶了他一把,才免了这祸事。
少顷,店家奉上笔墨,袁承海将宣纸在桌上铺平,沉吟半晌,写下一个字。
袁承海道:“求之不得。”
宣京“对劲楼”前。
薛寅也不知天狼下落。
他说着就要上前来摈除,灰衣客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抬头往嘴里灌酒,一面漫不经心肠冲店小二抬了抬手,“小哥,我看你火气太大,做事还是别太鲁莽。你运势不强,印堂发黑,火气太旺,怕是有血光之灾啊!”
“如何?”袁承海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