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时局无常
他在一个最难堪的位置上，在一个最难堪的机会，拜访薛朝亡国之君。
那位永久气定神闲的新天子……能够么？
酒过三巡，房内只得他们二人，薛寅喝得迷含混糊，满面醉意，一手撑着头，半闭着眼睛靠在桌上，顾均端起酒杯，走到他身侧，又问了一句，“王爷过得可还舒心？”
这绝非甚么好职位，但是不起眼如顾均，却在各种细枝末节中，嗅到了一丝伤害的气味。
柳从之部下人才济济，从傅崔冯陆四将至顾袁两个亲信文臣，都不是甚么好相与的角色，顾均在前朝也才初露头角，份位不高，至新朝，也仅是降臣中非常出挑的一个。
新帝赏贤用能，顾均也确切被汲引，在新朝境遇强过前朝，可也仅此罢了。观顾均出身，倒是和袁承海非常类似，俱是书香家世出身，幼承庭训，家中礼教森严，但两人却并不类似，能够说，顾均年青，袁承海纯熟。袁承海为官为人，不过油滑二字，那是被冗长光阴，商海宦海沉浮打磨得近乎本能的油滑，油滑却冷酷，同时低调，推行中庸之道，乍看是个一丝锐气也无的人，实际上满腹权谋算计，心机极深，手腕老辣。
“明天？”薛寅点头，“不知。”
那话如何说来着？三思而后行。
薛寅抿唇，他若孤家寡人，天然天下之大，那里都去得，可他到底并非无亲无端，他能够走人，薛明华又如何办？他们如果一走了之，北化又如何办？
时势混乱，谁能理清楚这一团乱麻？
兵部五品参校，卖力军中杂物分派。
也罢，三思而后行，那就三思而后行，阿姐那边……
纯真要逃窜他不是没体例，但题目是逃了以后如何办？他现在无权无势，手中并无摆布战局的筹马，就算是去了，能做甚么也实在难说，明天他安份一天，柳从之能放他安生一天，破国以后哑忍至今，如果功亏一篑……
他想到这里，眸子俄然顿了顿。
顾均看他一眼，略微躬身，低声在他耳畔道：“王爷，这话我只说一次，您本身衡量。”
顾均却年青而锋利，谨慎但是自傲，他还是阿谁亡国之时挺身而出，怀有锐气，一腔热血的青年。能够说他年青得带几分天真，故而他为官并不算多顺利，锋芒毕露，反是碍了别人的眼，他又是清流，不擅追求，是以连日来碰到的费事也不算少。 克日更是被人找了由头弹劾，柳从之看着弹劾的奏章只含笑点头，问袁承海：“你感觉顾均此人如何？”
薛寅请顾均进屋，备上酒菜。
因而柳从之朱笔顺手一批，顾均受罚降职，还任兵部五品参校。
让他烦躁的事情很简朴，薛明华存亡未卜，他坐困宣京，鞭长莫及。
薛寅打个呵欠，结合柳从之古怪遇刺一事，如果他所料不错，此事的冲破口，只怕就在宣都城内。
薛寅叹口气，天狼那边没有新的信儿传过来，还是三思后行几个字，柳从之遇刺过后他揣摩了揣摩，感觉这事全赖他手太快，没想清楚就动了手，弄得本来和他没干系的事也扯上了干系，想着想着就想起天狼传来纸条上的三思后行四字，顿时感觉遭到了那算命的莫大讽刺，一口血梗在心头，表情非常阴霾。
两人由此开端，又谈了些有的没的。顾均简朴地说了说本身近况，问及薛寅，薛寅只半闭着昏黄一双眼，惫懒地打个呵欠，“眠花宿柳，乐得清闲。”
现在已是腊月寒冬，北边的战事就算在打，赶上这类气候也得叫停，只是不知现在北边是甚么风景。
薛寅乍听此言，一时怔忪，顾均黯然道：“霍老去后，霍氏一门人丁凋残，现在只剩一名孤女。我母亲将她接入顾家顾问。寒冬时节，思及霍须平生各种，总觉悲伤。”
二人对坐桌前，身边仍有人收支布菜，薛寅执起一杯酒，先饮了一杯。
顾均谨慎地执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字。
像他这么想的不止一人。
顾均在新朝并非一个多么受人谛视标人物。
顾均声音压得极低，“火线物质有异，朝中有内鬼，或有人企图谋逆……时势不稳，王爷或能掌控机遇，追求朝气。”
薛寅懒懒看他一眼，顿了一顿才迷含混糊答，“你说呢？”
腊月寒冬，柳从之遇刺，朝中一片萧瑟，顾均虽只是小人物，却丁点不觉轻松。他是薛朝降臣，身份老是较人低了一层，故而受薛朝旧臣拉拢，可他又受过柳从之赏识汲引，因而也熟谙很多朝中新锐，可谓两边都沾边，但两端都不算。
薛寅悄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是谁想对新朝倒霉？朝中各种又是否和火线有关联？柳从之有何应变？他又有甚么能做的？
降王二字由柳从之说来，遍含讽刺，由顾均说来，却平平平淡，朴拙非常，不称降王，又能称甚么？薛寅苦笑，这降王二字得跟他一辈子。
袁承海答：“太年青，还缺磨砺。”
顾均来时，大雪纷飞。
顾均感喟：“明日是霍老寿辰。”
顾均举杯，“敬霍老。”
“好久不见，你如何想起过来？”薛寅问，他和顾均私交寥寥，实在没多少话可说，只能大抵聊几句。
顾均道：“王爷可知明天是甚么日子？”
顾均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原职，表情也是憋闷，但是他是个教养极好，行得端坐得正，可谓君子的人，在其位谋其事，虽内心憋着气，但做事还是一点不草率，一丝不苟。
薛寅寂静半晌，举杯道：“喝酒。”
恰是宣都城破之时他所任的职位。
薛明华并非无能之辈，陆归更不是徒有浮名，这二人出事，要么，火线变数太大，要么……己方有人捅刀子。
无事不登三宝殿，顾均不是傻子，此事必定事出有因，不过薛寅在见顾均前也没猜出个以是然来，内心迷惑之余，又觉沉闷。
薛寅低笑，“天然的。”
顾均连日陷身朝政风波，面上很有倦怠神采，看上去精力不那么足，见了薛寅，神采还是有些难堪，低声道：“顾均见过降王。”
薛寅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没闻声，半晌，低低一叹。
一个……严字。
顾均看他一眼，略微蹙眉，“王爷好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