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八章 空城计（四）
饶是柳子越本人，都惊诧地托住下巴。
带着火铳的胸甲骑手步队呈现在外城，明显是在搜捕我们。
拉车的是两端带着泥腥味的笨拙凡牛。我自告奋勇担负起车夫的职责，可这凡牛既不是聪明聪明的灵兽，又不是百依百顺的机器，不听我的号令，也不吃我的吵架，温吞水般地拖着车，还经常走岔道。我第一次晓得畜牲这么难使唤，想学琳公主的模样唤出银蛇剑里的紫电飞龙，径直载世人飞进城里。又担忧城中埋没古怪，怕如此招摇透露了我们。
琳公主扶我，我表示他无事。我驮起伤重的樊无解向外城折返，急问柳子越帝都那里能够藏身。
军爷和我们二人六目相视，笑容蓦地凝住，大喊：“是羽士，是羽士、天子有令，速速缉捕羽士！”
柳子越倒是能把道胎金丹、宗门门人的承担抛个洁净，点头哈腰向戋戋凡人道行的军爷们陪笑，一手贡献南洋的淡芭菰，二指夹着红包承与军爷。
我道：“武神先生赤手空拳就能对付火铳，我们的剑削铁如泥，怕甚么！冲！冲进内城去！”
我们两人都作正牌的羽士打扮，丰神漂亮，举止端方，凡俗人常常见了敬而远之，免却我们很多费事。
七拐八弯穿入一道羊肠冷巷，生果铺一个两鬓微霜的胖伴计正拿葵扇摈除生果上的苍蝇，见一群陌生人驮着一个血人闯出去，正要号召动手报官。柳子越从纳戒取出一块小巧的铜字招牌，上书“敕立卯记当铺”，号令道：“挪一间隐蔽宽广的上房，我要和客人们谈大买卖。”
柳子越殷勤道：“礼轻情重。”
武神周佳接过我的缰绳，他的杀气威压通报到两端牛上。两端牛的背脊直冒盗汗，牛脑筋终究豁然开悟。遵循柳子越指的方向，走顺了路。
内城里，又新跑来一群火铳手，他们架着一台连珠火铳，哒哒哒、哒哒哒、放鞭炮般地倾泄过来。
我低声回道，“你家掌柜是羽士，不会老的。”
樊无解道：“我感到，宇宙锋应当就在内城中。”
“这画若分毫不差，外城有产业铺，我开的当铺。”柳子越撒腿带路，武神先生翩然如鹤地从城楼降下，他倒是一尘不染。
我人有些摇摆，平空现三枚轰隆雷火弹也让凡人道行的我累得够呛。
瘦子起家，向柳子越深施一礼，也向我们四人见礼，领我们进入生果铺后的密道，直通卯记当铺的秘室。
红包缝里显出一百两数量标银票，须知大正王朝一个正规兵的赋税也不过一月四两银子。那军爷对峙不笑，终究忍耐不住，大笑起来：
我们四人跳下牛车，掣出四口宝剑抵挡铳林弹雨。武神周佳倒负着双手，使出梯云纵的轻功几步跃上城楼，去毁灭制高点的火力。
樊无解和我从车厢里冒出头。
“羽士……”胖伴计喃喃道，“我前次听到这个称呼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要撤了。在凡人的道行，我们能打上百凡人，但毫不能打上百连珠火铳。
那是家男女络绎不断的大当铺，远远便能望到金碧光辉、雕龙绘凤的三门大牌坊，牌坊的匾上挂着“钦赐卯记当铺”的金字招牌。
樊无解道：“枪弹音速，火铳的扳机还是要人扣的，如何能快过声音？他们的排枪不齐，现在烟雾满盈，趁他们喘气换弹匣时，毁铳夺路。”
琳公主调侃，“柳师兄，不成想，你从文侯、从我这里贪污很多赋税，在中土倒混得如此完竣。”
胖伴计神采一变，靠近低语道：“我家柳掌柜云游天下，不回帝都丰年了。瞧你如此年青？”
周佳停下车，火铳手上前盘问我们。我记得前番来帝都是随文侯的车，现在车里无一人有大正王朝的官印，我们这些西荒人又没有路引，都是来路不明之辈。我号召柳子越出去，如果这幅画的画手洞察世情，那用钱开路还是不二法门。
万人如海五身藏，我们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一一换上人-皮面具，在卯记当铺汇应时已是五种分歧的模样。
我们冲了出去。存着爱惜性命之心，我银蛇剑一拉，连砍三把火铳，把火铳手撞倒。琳公主金乌剑悄悄一划，削去凡人火铳手的双臂，几脚踢开，显出内城内里的景象来。
风景历历如昨，就像三年前文侯领我旅游的帝都那般，我一阵感念。唯有的差别是，我感受不到帝都无处不在的法阵灵气。念到画中皆是凡人，也是情有可原。
他脸寒似冰，把柳子越那一百两银票也扔在地下，又喊，“快挑黑狗血黑狗粪，破他们的妖术把戏！”
我们有点发觉出这阵的味道来了。
樊无解狂喝上前，奋舞波纹剑为我们保护，满身立时鲜血满溅。我暗叫不好，用微小的真元捏出三枚轰隆雷火弹，回掷向连珠火铳。
“朱之昇，现在还是大正王朝吗？”柳子越问胖伴计。
“现在的羽士神通不灵了，击毙他们！”
我们四人各守四周，雨点般的枪弹落在四口流光般挥动的宝剑上，烟雾纷起，却滴水不入。柳子越苦叫：“我们现在是凡人，如何能和音速的枪弹耗下去？”
柳子越赶紧声辩：“我一贯低调，闷声大发财。怎能够把钱破钞在如许招摇的门面上。真不晓得哪个笨拙的伴计，要把我往炉火上烤！我们往那家生果铺走，让这些高朋盯着樊无解这个血人也不好。谨慎谨慎官兵。”
军爷挥了挥红包，笑道：“五小我的路引，那么轻。”
城楼下、城楼下，一股又一股火铳手疾跑过来，结成行列，向我们发射。围聚在城门口的百姓乱将起来。
一声巨响，浓烟后接着是惨叫，连珠火铳倒是哑了下来。
“好，好。你们五个露下脸，我点下数，替你们补上路引。”
我们的车汇入帝都的人流中。城墙上旗号招展，凡人道行的我目力受限，在摇摇摆晃的风里，看不清上面的字。内城门口四周，三三五五的火铳手都披着鲜花盔甲，四周巡查。
“现在是宇宙王朝，四大宗门早分开中土，全消逝了。”
五具火铳手的尸身落下城楼，都被拧碎了喉头，头上的火力压抑稍歇。武神先生可不惮杀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