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西风紧（十九）
比起来，倒是承平道的一行人，吃起东西来还比较斯文些。
石泰倒是没有想到，这天马山的少寨主第一个就跳出来扎翅，他看了看这少寨主陈七，摇了点头道：“陈贤侄，你这话说得便没有事理了。大师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如何你们天马山就得抽头？莫不成你天马山的兄弟金贵，一条命是命，这么多家寨子的兄弟，命就不是命了？你年纪还小，你徒弟、我那师兄也未曾来这里，你这些话，我只当是孩子气胡说，这么多当家的也都是你的叔伯长辈，再不会说你甚么不是。快坐下，听长辈们分拨。”
在吹鼓班子滴哩哇啦地奏着调子的时候，一彪人马已经到了石泰面前，为首的是个面相忠诚的中年人，头上戴一顶黄布帻巾，看着就像个衙门里的老书办模样。但是此人一手提着一根青竹杖，杖头挂着一卷帛书，下缀绿玉丝绦，倒像个劝学图中燃藜照夜的太乙白叟普通，如何看都是个装神弄鬼的熟行。
可惜石泰对承平道的体制实在没甚么研讨，只感觉挂个使者名号的年青人，顶多就是承平道内里的年青头子，并没有很看重。他却不晓得，承平道中，尊为神使的都是高层里的高层，大贤能师张角与他两个兄弟之下，便以神上使马元义职位最为尊崇，神护使、神卫使为神上使的佐贰之职，职位远远在三十六方教区的首级之上。
石泰也不诚恳坐着，端着酒爵到处地寻人敬酒，到前面嫌酒爵费事，都换上了大碗。归正这时候的酒也淡薄，那些最次的薄酒，都是二斛米变成六斛六斗酒，比起酒酿圆子的醪糟汤还淡了很多，稍稍有点酒味罢了。
石泰正色一抱拳道：“自从柳下跖将军传下我们这个行当，背景靠水，寻些财贿，但也要讲究仁义勇智信五条的规程。大师各有各山，各守各道，毫不能乱了端方。就算是要生发，也不能动手就要性命，逼着别人改了商路，这是烧山打兔子，只图当初痛快，却断了大师的生存。以是几位老寨当家的，托我石泰在这做个媾和的，大师本日将绿林道上的端方好生立一立，翻云寨、枯耳山、龙首寨、杏花岭、八角寨、天马山，都是这周遭几百里的大寨子，明天就一同作个见证，同喝一碗酒，把心气力量朝一处使唤，也免得今后火拼起来，伤了同道和蔼！”
这位想来就是那号称是陇西方大祭酒的王头子，光看模样，大抵也只是个耍舌头的角色。可在他身后，倒是个头上扎着杏黄束额的短发少年，看着年纪往大里算，也顶多十9、二十岁，倒是身形高挑，别有一番彪捷健旺的味道，坐在顿时，只用裆劲控着那一匹枣红色的西域马，上半身稳稳的不见一点动摇！
他这一通话说完，承平道这帮不请自来的，只是低头喝酒吃菜。枯耳山、翻云寨等几个老寨的几个头子倒是叫了一声好。可这声好还式微下呢，那天马山的少寨主就立起来了，向着四下抱拳，开口说道：“在坐的各位，都是我陈七的长辈，我卖个小，就先明说了吧。天马寨不敷裕，要挣些赋税就要冒死，可这周遭几百里，寨子也太多了点，到了我们天马山这里，也实在没甚么肥羊好抢。倒是大师不肯惹、不肯意惹的硬点子，全都是我们天马寨号召上了。大师要立端方，我们天马寨也肯喊一声好，但是天马寨的收成不好，大师是不是也该让天马寨抽个头，好让我们赡养一家长幼！”
这些绿林上的男人，也不晓得甚么投壶、射覆、流觞行令之类扫兴的玩意，闹过一回后，石泰再劝酒，就有这些绿林人物身边的亲信过来挡酒。石泰也估摸着，氛围差未几了，因而作了一个罗圈揖，方才说道：“诸各位，明天承蒙各位看得上咱石羊头，要借我石老三这个处所筹议事情。那么我这个作东道的，也就蒙各位看重，先来起个话头吧。”
“快拿黑狗血来，小媳妇的天癸布也成！”
他一面说，一面探手到了腰间，边上恰好坐着枯耳山四十马匪的二当家袁五。这袁五是个心明眼亮的人物，见陈七这行动不仇家，话里也是净是不善之意，将腰间长剑一抖就朝着陈七腰眼一捅：“留意这小子放暗器！”
这时候酒肉连续串地奉上来，平时扼守在盗窟里，身边也没个好厨子打理饮食的各路豪杰也就顾不上矜持了。哪怕是一些扮相斯文、很能够有甚么“小孙膑”之类外号的角色，也把长袖子撸到肘后，双手抓着油乎乎的烤肉在那边大啃。
王国这个承平道陇西方首级透出这个话来，何尝没有别的企图，但是石泰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只点了点头就算有友情了。
他这一开口，几路人马都晓得戏肉到了，纷繁呼喊道：“石庄主为人仗义，便先听你如何个说法！”
王国对这些所谓的江湖大豪，本来就没多少希冀，看他这个模样，也就闭了口，直跟着石泰入了席。
末端，王国还特地一指身边的短发少年：“这位是我承平道中的神护使何兄弟，也是我承平道里年青后生里拔尖了的。”
也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声，顿时好些还坐着的道上豪杰，都连滚带爬地窜了起来，第一时候就要离这个天马寨的少寨主远些。
但是现在驱逐承平道陇西方的人马，却叫石泰忍不住身上汗涔涔地。
他这番剖明还没说完，只见一道人影直扑过来。陈七见来者气势汹汹，忙手一扬，又是一团黑气当头打来，却不料来人棍上盘起一片精芒，顿时将那团黑气打得四散无踪，随即一棒当头砸下：“想逞威风，先问过了我手里这根棍子再说！”
他这一剑出剑极快，但是不猜想陈七手一扬，倒是一道黑气直扑他面门而来！他本能想用手去挡，不料手与黑气一触之下，大响了一声，随即就倒飞了出去！
一抬手叫吹鼓班子停了吹打，石泰面上带着笑，拱动手就迎了上去：“王大祭酒，兄弟守着这石羊头一亩三分地，一贯对贵教的兄弟们久疏问候。却可贵王大祭酒心中另有我石或人，肯亲来兄弟这庄上！没说的，王大祭酒还请内里说话，兄弟我还想向您好好请教请教那涵养的奥妙事理”
任是谁瞧见了，都得暗自伸大拇指，道一声：“好一个少年豪杰！”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石泰的眼力价算是出挑的，不然也难打拼出这么一份家业。（首发）
王祭酒也是一脸情厚模样，跳上马来，怀里圈着青竹杖就抱拳行礼：“王或人哪当得石庄主如许厚爱，这王祭酒三字也再休提，休提。我王国别字爰直，和石庄主年事也差未几，表字相呼便可！”
诚恳说，石羊头的席面，放在讲究饮馔的老魏家面前，就显得实在过分粗糙。这个期间的烹调手腕，也比不过构成了几大菜系，伎俩庞大得玩出了几千几万莳花腔的后代。但是烤的、蒸的、煮的百般肉食，捣烂如泥的羊羔肉、薄如纸片的鲜鱼脍，都一样样地奉上来，堆满每小我身前的几案。
石泰只感觉本身这话说得太妥当也不过，却不料这陈七却不坐下，只嘲笑道：“我听着几位叔叔伯伯的意义，不过是这里盗窟多了，客商那点抽头不敷分了。这么个狼多肉少的局面，侄儿我也细心想过，确切不算个悠长之计。那么侄儿我倒是有个计算，倒比大师坐在这里华侈口水更显得快速些。”
只要陈七的笑声锋利地响起来：“好叫各位叔伯兄弟晓得，这是我遇仙学来的五行阴雷，挨上半点就烧出碗大的洞穴。各位叔伯兄弟不是嫌现在寨子太多，肥羊不敷分么？大师也不消愁，我清掉几个寨子，那肥羊天然就是够分了的……”
再一看，这位袁二当家，一只手连着头脸，都是一片片腐蚀得稀烂的血肉，眸子子化去了半边，直流着黄水，骨头都露了出来，目睹是不活了。
见这位王祭酒如许上道，石泰也感觉面上有光，江湖大豪就讲究一个花花肩舆人抬人，人家肯赏光，自家也要兜住，才是个互利互惠的局面。他当下一抬手，就把王国这一行人让出来。
“我的祖宗，这小子有妖法！”
就算是在场这些长年刀头舔血的道上男人，又有几个见过如此诡异的气象？
固然在普通人的设想力，绿林的日子便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但是有那种财力的盗窟，也差未几都洗白受了招安。这席面上几家老牌的绿林寨子，也就是逢着做了大票买卖后，才气大碗酒大块肉的豪侈一下，平常的糊口，还一定有石泰这个石羊头的坐地户来得舒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