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塞上秋风入汉关（七）
左老翁丢入最后一块柴，随即立起家，那两个男人不明以是，朝他看了一眼。
左老翁一起西行，或多或少的，也与这日渐浑沌的世局有关。
若如许的窜改只是呈现在小范围以内，谁也没有闲心对之多加存眷。但是妖星犯三垣已经深深地影响了这片大地，洛阳一夕宫变，阉党全军淹没，凉州邪教横行，羌乱提早发作，身在这一场场乱事中的各色人等，运气都开端朝着脱轨失序的方向疾走，到底将来会有如何的窜改，就算是高人们联手作法推演，也不能得出一个合适的结论！
承平道一脉，援诸子之学入道家，名为黄帝、老君后学，但此中却稠浊着儒墨两家学术，并非纯粹的道家一流。固然也有研习术法的传统，比如现在承平道的大贤能师张角就以符水之术作为布道手腕，却也只视为末技罢了。所谓天师、大贤能师者，上教天子，下育万姓，以一家之学说而成万世之良法，才是大师的端庄寻求。
但是以段罔为首的这群二千石贵官，占有如此无益的情势，到底在做些甚么？
抬手间，似有一股无形之力生出，顿时有一道影子从神祠大门的暗影中被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直到他行至神祠大门外，方才将右手一抬。
固然败逃安宁郡，但是至今羌乱尚未伸展开来，所谓乱军，也只是占有了武威一郡之地，边郡州军气力尚得保全。段罔等辈，倘若以恪守安宁郡为名义，又背靠司隶部所属三辅要地，给养军器，各州救兵，必将源源不断而来，以全部大汉的体量，压灭羌军也仅仅是时候题目。
和那些拿着灾异谶纬搞党争的儒臣分歧，方仙道中善于占验之术者比比皆是，对于六合异变的征象看得更是清楚非常。所谓“妖星入犯三垣，六合之气隐失其序”，说白了，就是这个时空本来的走向，上到一国一族的兴亡，下到一家一姓的存续，都在某些本不该呈现在这个时空的人的干与下，脱出了他们既定的运气。
嘴被这道无形的咒力勾住，那条长长的黑影也不敢妄动，谨慎翼翼地爬起来，跟着白叟一向走入黑松林间。在雪地反应的寒光下，模糊能够瞥见这条黑影的本来脸孔。
如果权臣当朝，这类高人不过就是在别人门口写几首藏头去尾的预言诗，再装疯卖傻地泼灰抡扫帚闹上一场，了不起就是玩些盆中钓鲈鱼，挥簪分水酒的窜改之术罢了。
这是个身材苗条的妖怪，固然看上去已经粗具人形，但是方头阔嘴的面貌倒是尚不脱妖形。嘴边的几根肉须下垂，却不像是龙种，头脸和手心都是一片鱼肚白，余下之处倒是一片青绿色。这妖怪头裹乌帻，身穿皂色纱袄，下身倒是乌黑的犊鼻裈，看着倒不像是那类自感成灵的山精野怪，倒像是甚么权贵府上的仆人普通。
那温和的红光在氛围中延展成一条细线，另一头就连在左老翁手中的兔毫朱砂笔上。
而比起人间王朝兴覆、乱世治世交叠的这等小事，另一件事却更让隐修不出的仙道高人们暗自戒惧。承平道一系，固然也是自称传自老君的道门嫡传，但是这一脉二百年来又是上书又是讲学，试图侧身庙堂之间的各种尽力用得向来不见小了，却从未有过太大收成。但是跟着妖星入犯三垣的六合异象呈现，承平道一脉倒是蓦地畅旺起来，本来看似暗弱的承平道之首大贤能师张角的命星，也随之光彩大盛，数度有侵入紫薇垣之势！
左老翁也不在乎，只将兔毫朱砂笔又拉了拉，那妖怪吃疼不过，只好捧着下巴一面痛叫一面朝着左老翁这边走近了些：“别拉、别拉，大仙、上仙、老仙公，小的只是一时嘴馋，偷些吃食，又未曾伤生害命。可请老仙公念在我家主上份上，高抬贵手，饶了小的这条贱命！”
但是凉州地界，倒是诡异得短长——邪教四下横行不消说了，汉羌相视如仇不消说了，为官者且庸且贪这是几十年来朝政废弛遗留下来的痈疮，不消碰都一股股地流脓水。乃至凉州本地鬼神，就像是约好了普通，个人玩失落，下到地盘社伯，上到老虎水神，竟然无一神在位，就连妖物也随之销声匿迹！
听得这妖怪喊痛告饶，左老翁方才将兔毫朱砂笔上红线略松开了些，带着仿佛“小生请你喝些浆水解渴”般的客气腔调问道：“唔，替报酬仆人驰驱的妖怪？那么小生倒不好一下打杀了。你家主上安在，带小生去见他好啦。”
那条长长的影子在地上猛地打了一个滚，随即就捧着下颌惨叫起来，在它的唇边，仿佛有一粒鲜红的朱砂点，正灼灼披发着红光。
心下微微慨叹，左老翁抬步欲行，步子倒是猛地一横，右手悄悄探入胸前挂着的褡裢中，像是握住了甚么物事。他一向牵着的那似鱼非鱼的妖物，更是以极其敏捷的行动，猛地将头朝雪堆里一埋，长长的尾巴一面乱甩，一面将四下里的积雪都揽到了它藏身的雪堆内里。
便是将凉州刺史治所移向安宁郡后，段罔这一伙丧土失地的凉州守臣！
“自桓帝年间算起，前前后后约稀有百妖星入犯三垣，六合之气隐失其序。地动之兆应之而生，此象所征，国有丧，民有乱，四海有兵丧饥亡之苦。”
固然一样身为道门中人，这位左老翁的门路却和承平道一脉截然分歧。
“柴不敷烧了，小生要出去再寻些返来。”
左老翁也算是修道年久之士，如何不晓得这场羌乱中另有蹊跷？但是似左老翁如许传统的山居隐修之士，对世事的干与一贯够谨慎也够保守，这些保守派的仙道中人能应对的体例算过来数畴昔不过那么几样。
至于妖人反叛，倒也有一二高人会隐姓埋名地到军中招聘。但是就算是随军出征了，这些高人常常也是暗搓搓地偷偷破了敌手的神通就算任务完成，毫不肯透暴露本身本来脸孔。晓得的，说这是仙家狷介，不肯在乱世炫露道术，但是放在旁人眼里，起码也逃不过一个“诡怪惑众”的评价。
说罢，白叟也不睬会这两个男人，跛着步子徐行出了神祠。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之下，这似鱼非鱼的妖怪顿时就嚎啕大哭起来：
如此景象，实在是让民气中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发紧。
杂菜羹已经煮开，腊肉和干菜异化成让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可承平道如许畅旺之余，方仙道一脉倒是模糊有些不当，乃至跟着各地频发的地动灾变，号为仙家福地的名山洞府之间，都模糊开端有了地气散失之兆！
“主上、主上十年前应贺兰公之请去了西面会猎，至今未回。小的谨守他的神祠，却见主上留下的一道神光日渐暗淡，现在神祠也废了，小的也是衣食无着……老仙公，你要不嫌弃，求你收小的在身边当个长随，也好赏小的一碗饭吃吃！”
这些争辩还只是末节，更大题目在于——
而在他们面前，一盏盏红色灯笼在暗淡的黑松林间透出不祥的红光，带着兽类在雪地上奔驰的足音，缓慢地扑了过来！
“呀啊啊啊、疼、疼、疼、疼……”
这话一出，跛足老翁也是头疼：“小生身边，那里用得着妖物陪侍——啊，倒是有一个厚颜无耻自称小生师弟的道友，身边倒是收纳了很多妖侍，或许你能够到他那边去？不过跟着妖星一一显耀于井鬼二宿之间，所应的恰是这西凉地界，非论小生还是那位道友，都身在这一局中，小生却不晓得，下一次相见，究竟是友是敌了……”
除了封闭驿路以外，他们竟然甚么也没做。
以是固然两边还都因为挂着道门的招牌，看上去是求长生的还是宅着求长生，图霸业的摩拳擦掌以待时变。但要说两边干系真有多好？那可说不上。
作为道门两脉中人，肇端源流分歧，天然行事气势也是两样。别的非论，承平道与方仙道之间就很有一点龌蹉，固然还不到烧死异端的境地，但也有了些视对方为线路弊端的妖道的苗头。
后代所谓“山医命相卜”之类方士，大略要归入这一脉源流当中。
左老翁所学，更近于方仙道一脉，首重研习术法。这一脉当中，高超之士则山居静守，佩服茹芝，烧丹合药，共同坎离，一心求那长生大道。至于学而无成之辈，则用心于书符咒水、安宅靖邪、占星望气、卜相堪舆之术，也算是与人与己两利。
这条路本来也行得通，也更合适仙家高人“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气势。可惜，凉州至今为止，竟然没有人构造起真正的讨伐军。独一驰名义也有气力这么做的，也不过只要一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