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细柳营中起暮笳(八)
“善行的庇护者、天国之土啊!求您怜悯我们!”
听着魏野感慨,左慈倒是悄悄哼了一声:“贺兰公如果这么好杀,当年武帝伐匈奴,麾下名将如云,朝中又有太中大夫东方朔、李少君等仙道中人帮手,此獠便早该授首。又岂能让他坐大到本日,由着你单剑孤城,面对他一手挑起的兵祸苦撑?”
羌军在祝告着贺兰公的安然,期盼着贺兰公的强大,盼望着他们的神明的返来。
田野之下,冻土当中,那些被地火延烧而变得非常干并且脆的泥块中,有丝丝水汽无端排泄。
霜晶从地盘中生起。
万余名祆教兵士,非论他们之前来自哪一个羌人部族,现在他们也都虔诚地膜拜下去,向着他们最信奉的那一尊神做起了虔诚的祷告。
这是牧民夏季里的梦魇,操控风雪的妖王,白帐主。
这道神谕,声震四野,久久不断。
亿万冰屑坠地。
“战役的主宰、胜利的方向、疾风与雄鹰的大君啊!求您揭示您的力量!巴赫拉姆!”
云层之上,蓦地有一道银色的河川流泻下来,那是不知亿万粒的冰屑,澎湃地涌向大地。就像是神话中最为敷裕的国王,猛地将宝库翻开,向着他信奉的神停止献祭。
……
而在天国的诸多神使中,火神被视为阿胡拉玛兹达的神德平分化而生的使者,是祆教天界乐土的本质。以是祆教的信徒敬奉火焰,家家扶养火坛,大家参与火祭。
本来喷吐着地火的裂罅,刹时被冷却,透着股死寂不祥的铁灰色。
他含笑望着那些叩拜不止、似悲似喜、狂呼不止的羌人,开口说道:“你们祈求神迹,我便回应你们神迹。去吧,筹办好你们的刀剑和甲胄,用那些行巫术的邪魔的血,来回报我,回报你们的神!”
花海当中,最大的那朵冰晶莲花之上,安设着一座水晶王座。王座并非空悬,有个男人伸开了一对庞大的鹰翼,歪歪倒倒地靠在那水晶王座上面,看上去就像个没有端庄谋生的恶棍。
头戴金冠的贺兰公的那张脸,与尸林君的那张脸,都闭上了双眼,只要白帐主的双眼还是睁着。
面对着这一场天降之灾,就算是再狂热的祆教徒,也不由得心神摆荡,暗自落胆!
一种莫名地惊骇,在这些叛军的心中伸展开来。
代表着白帐主的那张脸,微微暴露了绝望的神采,但又很快地平复下去。
在祆教的教义中,光亮是至高神阿胡拉玛兹达的神德,是统统仁慈力量的本质。
固然凉州这地界的祆教,被不止一起权势掺杂出去,脸孔也变得非常诡异,几近从拜火教变成了拜贺兰公教。可名义上,信奉祆教的羌人们仍然尊阿胡拉玛兹达为最高主神,火供、火祭还是是每个羌人每日必备的宗教活动。对于那位职位高贵的“火焰与善行之主”奥尔迪贝赫什特,大师就算没甚么深切熟谙――还能大得过“疾风与雄鹰之大君”去了?――但是神明毕竟是神明,获咎神明毫不会是甚么功德!
司马铃趴在魏野肩头,三瓣嘴噙着笑,尾巴轻摇,看着自家阿叔办谈判。
是以祆教又被无数人称之为拜火教,这是个不如何好听的名号,暗含着后起的那些新宗教心中难明的心结。
天幕之上,云层当中,雷光垂垂暗去。
三相之神,三相异名之神,终究在此暴露了他的真容。
指诀催动,桃令媛悄悄收回一声清越欢鸣,如归雁落江汀,如倦鸟返旧林,不偏不倚地归入魏野肩上竹鞘当中。
这是祆教徒口中歌颂不已的战神,号称获得他一根羽毛就能战无不堪的大君,巴赫拉姆。
“开宗称祖”四字,对于这人间的道门人物,可说是最高品级的褒美。但是魏野倒是收回“嘿”地一声笑,并不以这句话为意:“学而不厌、诲人不倦,这是孔仲尼的雅好。师弟我学而不厌算是有的,但是诲人不倦?身边这些个拖油瓶还没有教诲好,何况是布道布道那等费事事,还是交给大贤能师那等人物操心为好。至于师弟我新参悟出的洞阳八炎变,更是名实不符,至今也只不过只要一变罢了,算不得甚么可夸耀处。”
左慈对身边这位道友的脾气也再体味不过,那里会等闲接话。他的目光望着远处那片熊熊炽燃的火海,只是沉吟不语。
“……师兄,修成半仙之体后,你竟然也变得满腹黑水了。”
祝祷声声,都在念诵着阿胡拉玛兹达以及祆教的天界众神使们。
非论他们再如何诽谤,究竟上,祆教都是最陈腐的一神教。那些后继者的宗教,非论他们给最高神上的名号是耶和华还是甚么“真正的主”,那些天国、天使、贤人、先知的把戏总超不过这一套去。乃至连他们本身都承认,祆教的教义和他们没甚么大辨别,充其量就是祆教是失利者,是出错的一神教罢了。
在他的颈部以上,倒是有着三张分歧的面孔。左边的头颅全然是鹰头,绒羽泛着靛青光芒、眼中隐带尸绿色的异光;右边的面孔俭朴如牧民,吵嘴带着残暴而淡然的浅笑;而当中那真正的面孔,则显得完美非常――就连那标记性的鹰钩鼻子,都显出了一股崇高寂静的味道。
达到了火海边沿处的人们,面色惶然,有人试图跑进火海中去,然后他们很快地就被烈火淹没。更多的人想毁灭这场大火,但是却找不到充足的水源,急得满地乱转。
“神意的传达者、崇高的统治者啊!求您庇护我们!”
但是很快地,这祝告声就变得越来越整齐,声音也越来越大,万人祝告之声,变成了浩大的音波,模糊震惊着田野。
半晌后,左慈终究开了口:“洞阳剑祝乃是承平经法一脉正传法诀,讲究的是以我真阳,感到人间洞阳离火之气,化为斩邪之剑。承平道高低所传承的《承平要术》固然也是承平经法正传,此部法诀倒是失传已久,便是承平道的那位大贤能师张角,也未曾真正参悟此中奥旨。不料这部法诀,却在道友手中发扬光大,更有别出机抒、推演完美之处,如此天禀、如此才情,道友今后开宗称祖,小生能够先知也。”
………
田野之上,地火喷涌,落雷成网。
更多的羌人,终究还是在这片大火面前跪了下来。
魏野摇了点头,重又将目光落到远处那一片火海当中,悄悄感喟道:“师兄以神符勾招天雷,小弟借法剑哄动地火,这等天雷地火合招之威,却还是功亏一篑,却让那厮有了卷土重来的机遇。”
这是瘟疫的泉源,宅兆的主宰,尸林君。
“永久的恩赐者、万有之父,阿胡拉玛兹达!”
祝告声声,以麦哈乃德为首的羌人军将相互对望一眼,然后跪了下去。
一股凛然却又阴寒的气味,飞速地从火海中生出,与天上飘飞而下的雪花照应着,连络着。
跟着雷光消逝,如墨般的云层开端狂怒地翻滚卷动,一丝寒意从云层中透出,便有雪花飘洒而下。
“道友说那里话来?近墨者黑,天然之理。”
头上缠着包头布、手中捧着羊皮教典的祆教祭司们,口中操着安眠胡语,开端跪下来唱诵那位祆教战神的歌颂诗。
听着魏野如此自谦兼自夸,左慈也不由得展颜一笑,倒是手指着远方那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说道:“道友的洞阳八炎变,第二重窜改,也应当有些端倪了,不是吗?方才那一式剑招,虽是小生御剑于数里以外,但以洞阳剑祝之力,哄动那一丝地火焚炎之气,倒是道友的佳构。以此看来,那妖神送给道友‘放火狂’三字,确切名至实归了。”
这是凉州山川一应鬼神们的惊骇,庇护着羌人叛军们的黑手,使得尸怪行于白天之下的恶魔,贺兰公。
在铁灰色的地盘上面,覆盖着层层洁白的晶簇,它们聚如莲花,从火海中延天生了一片乌黑色的花海。
火焰吞噬了他们的神,代表净化的火焰当中,已经看不到那位带领他们背叛大汉朝廷的大神的身形。如果神恩不再,那么等候大师的又会是甚么?
仙方士面上带笑,手底行动也不慢,右手剑诀轻拈,向着桃令媛遥遥一点。
抬起了带着璎珞臂钏的双臂,贺兰公微微思虑了一下,将搁在王座旁的沉重金冠,还是戴在了本身正面的头上。
上万人的祝告,祷词的版本总有着辨别、念诵的口音也总分地区,以是开初的时候,那声音显得那样喧闹、那样混乱。
电弧与火舌交叉的杀阵当中,生物本身赖以存活的氛围,都因为接收了太多的热能,而变成了能将肺泡灼坏的致命杀手。更不要说这一片火海中,在狠恶的氧化反应下,底子没有太多的氧气来支撑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