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金谷花前绿珠歌（三）
“啊哟皇天菩萨，你们知不知啊，凤老爷的赌坊里，闹出大乱子来了！”
“不是十几条大蛇，那是一条长了好几张脸的人面蛇欸，镇桥下豆腐房前面住的阿谁败落户蛇皮张，明天也跑去阿谁甚么豪杰赌坊耍钱，成果差点被吃在肚里。他跑返来，已经满口的胡话，躺在床上建议热病来，只是喊‘龙王老爷莫要吃我’。”
这些咸淡话说得久了，让人更觉无趣，特别是千总衙门的绿营兵丁，多数都有点烟泡子的瘾，这时候更是边堕泪边打起呵欠来。
“这玩意，不是妖怪，那就必定是广西那边的师公们造的蛊虫了，只是恁大！嘿，蛮人养蛊不算甚么罪恶，凤老爷却玩起这个东西，又恰好捅到了几位大人眼里，这一回不晓得要拿出多少银子来了。”
暗淡中，佛山镇头那本该是豪杰会馆地点的多罗观音庙，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那条生着八条蛇躯的鱼面妖怪，也只剩下半截残躯倒在地上，被大片的芦席盖上，内里又加了一圈草席，将全部案发明场封闭起来，等闲不准人围观。
“都说是凤老爷挣了太多偏门财，龙王老爷要给他化财成水清溜溜吗？阿谁韩王元帅金身上面钻出一个九头蛇，张口会发言。它讲‘凤老爷，你的命里不该有这很多银钱，南海龙王叫我来替你拿走做善事’，说着九头蛇就上结案，蛇涎水一喷哪，白花花的银子就都成了水了。你们想啊，银子都化成了水，那人不就更是没有了？几十条性命官司，凤老爷是要出大血咯！”
“甚么龙王索债、灵官爷斩妖，那怪物看起吓人，但是又不会弄风驾云，只是毒气短长，我们只要远远地抬着火铳鸟枪一通乱射，也一样弄得它了账，如何会让一个游方羽士得了头功！”
看着主子谨慎翼翼地在蛇怪尸身上撒药粉，凤一鸣望了望同知衙门与北帝祖庙方向，倒是一声嘲笑：“没了证据，再把那几家耍钱的苦主都灭了口，倒要看看李父执你还敢不敢再打我们凤家的主张！”
“你们却不晓得，龙王爷索债，却恼了北帝爷爷。北帝爷爷坐在祖庙里运神目这么一望啊，晓得南海老龙王派了一名蛇将军来向凤老爷索债。但是那蛇将军起了性，吃起人来了，北帝爷爷因而就命座下一名灵官，带了北帝爷爷的宝剑，扮作羽士，从云中跳了下来，斩了蛇将军。不然让蛇将军敞开肚皮吃起来，我们都要变成蛇粪了！我们家里还说，该去祖庙里好好地拜一拜北帝爷爷呢！”
如许的闲话，不但平常平头百姓在说，就是看管豪杰会馆的兵丁们也不能免俗。只是不管是巡检司衙门还是千总衙门派出来的衙役兵丁，见地却比凡人略高那么一筹，说的话也更近本相一些：
这小军官见着他们阿谁馋样，把手一招：“都是吃官家饭的，弟兄们一起来沾沾荤腥，我这里酒肉管够、管饱！”
夜色深沉，喧闹了一整天的佛山镇，也进入了沉眠当中。
“阿谁蛇皮张本身就不是好货，勾搭外埠人去耍钱，我们也不去说甚么。但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他却连乡里乡亲的也想坑几把。我阿谁死鬼哦，前次就是听了他的瞎话，把家里的屋子都输了半间出去，要不是族里大伯出头，连住的处所都没有了！”
“银子银子，这大早晨的还要守着这破处所，还想甚么银子！豪杰会馆上面银子倒是很多，你们清理的时候也不见昧下半钱来！”
便在现在，就见着一个穿号褂的小军官，带着十来个民夫提了大坛黄酒、荷叶包的叉烧、腊鹅之类，大老远地就呼喊起来：“弟兄们守夜辛苦，千总大人有令，让我给兄弟们带点吃食来。这些腊味还在其次，关头是酒好，彩阳铺赵家酒庄的五里香！”
“老哥哥，那银子可不好拿，不是没有兄弟眼馋这些银子，当时就有偷拿的。但是那银子上面都沾了毒水，一碰就烧皮烂肉！白日光偷拿银子，就废了好几个兄弟，最后只能拿着火钳子一块一块夹出来，这可不是玩的！”
“不是大乱子，是性命官司喔！一条大蛇从神台上面钻出来，一顶头就掀翻了韩王元帅的金身，把宝官们都吞了肚腹哩！”
那些千总衙门的兵丁见着酒肉，都是喝彩雷动，连声道：“标下们谢大人的赏！”一面喊，人已经围了上来，倒是那些巡检衙门的衙役，只是远了望着这里流口水，却没敢上去凑热烈。
间或有几户人家亮起灯来，惹得看门狗一阵吠叫，让这座大镇的夜色中多了多少凄清的味道。
固然佛山同知衙门措置得已经充足及时，但是仍然禁不住那些见过、没见过白日里“羽士斩蛇”场面的人们，在食肆、茶铺、菜场间交头接耳地传起闲话来：
“你们都听差了，我娘家的六哥在巡检司吃衙门饭，听他返来讲，那不是一条大蛇，是十几条大蛇，也不止吃了宝官，耍钱的人也吞了好多喔！”
话一出口，那些衙役也顾不得别的，凑上来腆着脸存候问好，一面阿谀一面忙着抢酒肉。谁也没有发觉，在民夫中，有两个包裹严实的民夫独自走入了那被席子圈起来的豪杰会馆废址。
为首的人固然蒙着面，身量仍然见得威武之气，如果五虎派的弟子在场，定然认得出来，这便是他们的少掌门凤一鸣了。
凤一鸣手中捏着一个小瓷瓶，也不朝那具垂垂收回恶臭的怪物尸首靠近，只是将瓷瓶朝主子那边一丢：“这是我师尊赐下的神药，宋朝高人欧阳锋的秘方。这药粉只消一见血就成了化尸水，不消一盏茶工夫就能连皮带骨头化成黄水，比尽早上便甚么都看不出来了，记得别让本身给这黄水沾上——还不快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