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4章 风起萍末乱天常（二）
但是跟着那些装束古怪的白衣和尚走到法坛之下，坛上那位白衣行者倒是展开了眼，坛下陪侍的那些童男童女顿时会心，走到人群前道声：“吉时已过，诸位善信请随我们往斋堂用饭。”
看着这个手持铁杖的和尚身上那隐带真言华光的甲胄，坛下的一僧一道已经对着圣公，也就是在北宋末年留下一笔的摩尼教教主方腊一点头，那意义不过是“这些僧兵气力不差，的确可用”。
可惜莲上和尚全然不管这些僧官那如临大敌的模样，纯以光亮结成的面孔只是看了一眼那位大高白国的国师、华严宗的当代宗主鲁布智云，声音中是全然不容回绝的意味：“华严宗自唐初帝心尊者以后，人才公然更加地残落，但山僧觉得贵宗也曾是大乘八宗之一，不该是这般没有见地的模样。”
………
这句话说出来，方圣公的脸上也暴露些可堪玩味的神情，不自发地将身材微微前倾了些许：“长德法师此话何解？”
法坛两旁，却立着一僧一道。
这番话说出来，就算方圣公一贯心机沉稳也不由得有些意动，向着长德法师点点头：“攻打东南应奉局，这是等闲之事，但是你们也该在中间出些力，须晓得这并不是本教一家之事！”
但如此不吉利的山名，却恰好极有人气，山间梵刹香堂相连，每年不知有多少头包香帕、身挎香包的善男信女，三步一叩首地不远百里来此上香。
但是这些和尚多数手中握着根六棱铁棍，看着面相也不像是良善削发人，这一起上却无人敢靠近他们身前。
这一番呵叱，倒是义正词严得紧，但是那白莲上的和尚倒是想了一想，才记起“兀卒”这个党项尊号的含义乃是西夏国主自封的“彼苍子”，方才笑了一笑，向着李乾顺再施一礼：“山僧不识朝仪，无端冲撞了兀卒圣驾，伏望恕罪则个。但是山僧此来，却有一件要紧的事要报与兀卒深知，些许冲犯，倒是也顾不得很多了。”
李乾顺固然落下地来便是善于深宫妇人之手，但是一个能在宋辽两国之间玩起均衡木游戏的弱势君主，身材柔韧倒是他的看家本领。并且非论如何，李乾顺都是个非常虔信的佛家居士，固然在狂热度这条上比梁武帝萧衍差了很多，可面对这类劈面闪现神异的和尚，还是非常恭敬。
这话说出来，就连方圣公也有些感兴趣起来，看了一眼长德法师：“法师此话何意？”
方腊神情稳定，倒是站起家来，一手一个地拉着长德江光和水上秀雄的手，大笑道：“既然两位如此诚恳互助本教，那另有甚么说的？等本教联络安插结束，便一口气把这江南的天翻过来，今后这处所就再也没有他赵官家说话的余地，真正造出一片光亮遍照的本教乐土！”
这一僧一道以外，法坛正中端坐的是个身披素白长衣的长发行者，身材长大处，和那和尚比拟也不减色甚么。最奇的是此人颌下蓄着五绺短须，双目中却有五色混绕，端坐在法坛之上，就无端生出一股威势，让人一见便如见神佛，无端从心底生出想要叩首膜拜的打动。
跟着这声音，一个矮小的白衣僧走了出来，但比起四周那些面色严厉的火伴，他的打扮就更有些分歧，头顶上还留着层短短的发茬，嘴唇上还留着比指甲大不了多少的一撮短胡子。
说到这里，长德法师的表情变得更好了些，持续说道：“而伐辽的大笔军费，仍然要仰赖朱勔的东南应奉局，他对江南官方的搜刮，要远远比畴昔主持花石纲的时候要狠！并且为了搜刮充足的军费，他不但剥削贩子和农夫，就连江南的宋国士大夫也是他压榨的工具！这类环境下，只要方圣公登高一呼，不但浅显百姓会服从你的呼唤，就连江南路的宋国士大夫们也一定会站在你的对峙面！”
为首的和尚一手握着铁杖，上前一步，朝着方圣公略一见礼：“鄙人是来本身延山长远寺的水上秀雄，有幸被大医王猊下提拔为高野山五轮坊的僧兵导师之一，现在带领五轮坊地轮众的僧兵们，帮手贵方的行动。”
跟着他这番话，鲁布智云那张满布着皱纹的老脸微微扬起，盯着脸上那和尚，沉声应道：“老衲有护持兀卒之责，岂容野僧惊驾！便是夜犯禁中，亦是族诛之罪，还不立即收了神通，束手就擒来！”
对此，长德法师只是了然地一点头：“天然如此！我们潜入江南路，就是为了这件大事而来！”
法坛上的白衣行者朝下看了一眼，略一合掌，却没有起家，只是淡淡答道：“长德法师，自朱勔在江南征发花石纲以来，富户破财，中等人家停业，贫民破家，你们一起走来，怕也见很多了，何必再问我？若不是你们一再不通音信，本教又顾忌汴梁城中有那位石真君模糊拨弄风云，只凭这江南民怨到处，只要本教洒下一个火星，就能将这大好国土，烧成一片光亮净土！”
跟着这位华南间谍构造长的话语声，那些跟从他的白衣和尚也都猛地一顿手中六棱铁杖，顿时素白的僧衣爆碎如雪，暴露了这些和尚藏在在僧衣下的青黑甲胄。
说到这里，他猛地扯下了身上的红色僧衣，暴露了内里黄绿色的戎服：“华南间谍构造长德江光，受命前来帮手圣公方腊中间，请多多指教！”
长德法师的脸上终究暴露了些许狂热来，大声答复道：“战役！即将囊括天下的战役！期近将到来的战役中，非论是宋国、辽国还是女真，他们不成熟的战役技术、低效的运作体例，在这场即将窜改天下运气的战役中会变得毫不敷道，将在那场巨大的战役中被毫不包涵地淘汰，完完整全地粉碎！而在这场巨大的窜改中，方圣公你的挑选就尤其首要，只要贵方和我们精诚合作，那么巨大的光亮净土、让统统人共沐荣光的佛国乐土，都能够在你的带领下实现！乃至在将来，人们将不在称呼你的姓名，而以‘光亮天子’称呼初创了巨大新期间的你！”
一个绝说不上好听的声音从这群白衣人中响起来：“方圣公，一别经年，不知你们的筹办如何了？”
那白衣行者只是在法坛上端坐不动，一起沿着山路走来的那些善男信女到了法坛之下，见着这个场面，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一面叩首，一面“活佛”、“圣公”地乱叫。末端，便有一旁服侍香火的童男童女，也普通地穿了白衣，过来接了香火，收了布施。
对这番话，长德法师倒是暴露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方圣公，你的确将宋国的士大夫们看得很清楚，但是这些士大夫之以是会留意于汴梁的朝廷，那是因为在中原和江南，赵氏还握有统治天下的大义！一旦赵氏落空这个大义，那么这些宋国士大夫只会挑选一个强势人物停止合作，在这点上，出身江南的方圣私有着无可对比的上风！”
那和尚胖壮如牯牛，身上穿一件大红金线法衣，福田格里满饰着火焰花腔，就这么盘膝而坐。最奇的是这和尚额头上生着七个红痣，恰如一朵六瓣莲花，微微透出金光，满腮如铁线般的胡子更是一股子凶暴味道。
只要那一行装束古怪的白衣僧正对着面前的白衣行者。
跟着这些模样古怪的和尚走上那覆船山主峰，却没有见着甚么堂皇古刹，只要一座法坛上接于天，无端多出了些许天高地阔之感。
白莲无端而现，莲上那人头戴尖顶僧帽，身披大袖僧衣，纯紫色的法衣自生一派贵气，并不高大的身躯共同微微前倾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打量着猎物的伯劳鸟。
长德法师说到这里，方圣公却笑了笑，点头道：“长德法师毕竟是外埠人，却不体味那些大头巾的心机！不错，若本教以摈除朱勔为灯号起事，那些深恨朱勔掠取他们口中之食的大头巾天然少不了要给本教行一些便利，乃至与本教合作，让朱勔死在乱军当中也不必然。但是本教既然扯旗造反，那么朱勔身故以后，他们又会盼着朝廷剿除我们！”
长德法师将手一指，正对准了南面杭州城：“朱勔和他的东南应奉局，侵害了全部江南路统统人的好处。只要方圣公以‘摈除朱勔，闭幕东南应奉局’为标语，那么全部江南的宋国士大夫都会乐见其成，乃至暗中对你有所助益！”
大宋江南东路，歙州之南，正联通着杭州与歙州两地间的要道上，有奇峰从地而起，峰峰秀耸。
听着对方话里那讳饰不住的不满，长德法师笑了一笑，向白衣行者一点头：“方圣公，做事情总需求长远的目光和捕获机遇的耐烦，畴昔我们要求贵方忍耐，第一是因为赵氏另有一支有战役力的野战军，第二，则是因为道门方面还是很强大的力量坐镇。但是，现在分歧了，西军的老种小种已经将他们的军马调转到伐辽战线上，全部赵宋内部，已经没有可托赖又强大的兵力调用，而那位石真君的目光也已经被这场干系到东亚诸国运气的大战所吸引，能够威胁我们打算的两支力量，都已经被困顿在了北方！”
那一旁的道人头戴乌巾、身披皂袍，穿着就显得比那和尚朴实很多。但是这羽士肩背长剑，面色冷然，配上那高颧骨、薄嘴唇的面庞，哪怕只在他跟前站上半晌，身上也会被一股子砭肤冷意迫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下李乾趁便仰着头回声道：“这位长老不知是在何方名山宝刹焚修，来到朕的内宫，却为何事下顾？”
山形灵秀，但是山名就有点不吉利，特别犯商旅、海员的忌讳——覆船山。
李乾顺的声音才起，顿时便被那莲上和尚的声音盖了下去，一字一顿，还带着奇特的口音，但是那声音起处，却让佛殿上大家都变了神采：“山僧要说的，乃是辽灭、宋亡、女真不兴，则陛下与这大高白国，将来却该投了那边去？”
西夏国师鲁布智云以下，那些诵经的僧官一个个连滚带爬地涌上来，把西夏国王身前的位置挤了个满满铛铛。
“敢问长老，是何事要说与朕晓得？”
……
那些进香的人不明以是，但是自古以来赶香会的端方，来上香的人总有一顿素斋可吃，顿时人群哄地一声便跟着那些童男童女退了开去。
那白衣行者闭目坐在法坛上，看似只是一尊不言不动的肉菩萨，但是那些进香礼拜的农夫，有的叩首下去，面上却俄然暴露忧色，有的献了扶养，面上神采反倒暴露很多难堪惊惧。
那莲上和尚摆了摆手，点头道：“下顾二字不敢当，但是却有一干系大夏国的军国重事欲奉告陛下。此事，非大夏国师所能晓得，亦非平常探马所能侦缉，以是别人不能言，山僧却特来为陛下言之。”
跟着那朵光凝成的白莲缓缓降下，莲上的和尚恰好选了一个和李乾顺视野平行的处所。
可不管这些人神采是喜是忧，一个个拜别的时候，都显得更虔诚了很多。
本日里，上香的人群里多了一行和尚。与本地人们习见的秃顶缁衣形象分歧，这些和尚看起来体格要比农夫们高大很多，身上僧衣也是白叠布的短打打扮，更在肩膀上挂着两挂白绒球，不知是个甚么说头。
这些人供奉的如果米粮菜肉、点心果子之类，便有一帮子壮汉迎上来，挑的挑、扛的扛，都收过一边。但如果钱钞、布匹乃至钗环金饰之类，则都被胡乱散在法坛之下。只见那青莹莹的玉钗、黄澄澄的铜钱、白森森的银镯，混在一处，堆积如山，却也不见人去清算，也无人去抢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