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4章 白雪纷纷化赤霜(二十二)
玄门中,后天神真也有一套迁升黜落之法,更显得庞大周到。比起佛门中“迷即佛众生,悟即众生佛”的门路来辩白凡圣,玄门中设下的“天律”体系则是别具一功,便是如社伯、地盘如许的微员末吏,犹然有“功成之日,书名上清”的出息,此中谨慎法度,便可足见一斑。
便在现在,外道佛土当中,又是一轮禅音梵唱响起,此中仍然隐着刁悍的精力异力。却不再对魏野渗入出来的诸般符法做甚么清理,反倒化作一道冲天光柱,似要将天幕中满布的劫云一冲而散!
这一次,鲍方祖没有直接搭话,只是从那句“事有万一”中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毕竟,比起在佛门法度上的体悟,魏野固然赶不上正牌的佛门大德,但比上不敷,比下不足,欺负欺负伊尔神思因这外来户,也算是得心应手。
在此方六合的本能应对中,阿谁躲在子虚佛土中形如大脑的怪神,也就和那些修行中稠浊诸家法度的傍门左道之士差未几。固然也修成了莫大神通,但是道基驳杂不纯,以是激发雷劫淬炼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话去问鲍方祖,实在有点多余,此方天下绝地天通之前,集香火信愿而踏上神道之途的人物也在所多有,比起汉末阿谁神厮混居却混乱不堪的世道,倒是别有一番气象。
只经历过一次此界天劫的浸礼,魏野倒是对如许的经历非常感兴趣。
但是北地情境,真的要腐败到这一步?
似这般的收编,是樊笼也是机遇。以佛门为例,固然说那些伎乐天、散花天、扶养天之类的天人,当然只能算是佛国中可有可无的装点,但就算是划归在六凡法界的天众、阿修罗众、那伽龙众、威德鬼众,若到了护法神的位置上,便能在那部尽显佛门十法界之理的胎藏界曼荼罗中谋一个外金刚院的位置。
当年魏野撞破六合关门,随之而来的雷火之劫,也是相差未几。只是伊尔神思因以佛门体系为壳,固然一名异界之神的存在,已经挑动起了此方六合的本能架空,但非论如何挑逗,都踩着那条线,让上空雷劫引而不发。
是以上,魏野也是稍稍回过神来,半是讽刺半是讲解地应道:“‘天律森严’四字,总要有统合诸天的局势才说得上一二分。这些异界之神,所居之地自成神国,连接万千信徒而自生法度,在六合之间,形同藩镇乃至诸侯。其等又分裂六合之理,各据一端,实在是毒瘤般的存在。以这等邪神的办事原则,那里肯被人围困在阵中,任由揉圆搓扁的事理?”
这此中多少还逆用了一点天魔针对修行人的他化魔染手腕,固然是极其低劣的仿照手腕。
而所谓的心灵樊篱、心灵防护这类灵能邪术,与佛门中掩蔽五识、断绝外来信息的领受,差未几是一个门路。
如果完整投入佛门当中,求证佛教之果,转凡成圣,也算是留了一线向上之机。佛门中,有所谓“人间护法神”、“出人间护法神”之别,所谓“出人间护法神”,就是那些证得了佛门果位的神道中人。
也正因为“心外求法”这底子上的差别,非论伊尔神思因如何摹拟佛门法理,化现这座佛国净土,最后仍然不免有“外道佛土”的四不像味道。
但是非论如何说,鲍方祖见过的神道中人,都是很讲端方的——不讲端方的神灵不是没有,佛门对此谓之“天魔外道”,如果没有“调伏皈依”的代价,那直接就打杀了,绝对没有多余的话好讲。相对的,玄门天律中对此等“不道邪神”所立的规条更多,并且很情愿借此揭示保护“天律庄严”的决计。
“诸位背井离乡,暗藏此界,魏某身为半个东道,岂能不接待一二?可贵诸位自备食材上門,便尝尝东海那边渔民们常常做来吃的烤章鱼如何?”
似是而非的佛门法度扭曲之下,哄动着天幕上墨云翻卷,尽遮三光,那阴霾到了极处的模样,清楚就是此方六合对外来者的侵入停止本能的解除——
固然这一片劫云不是针对某个仙方士而来,但是六合之威堆积,便是魏野已经证入散仙位业,受劫威涉及,还是感觉模糊有一种被限定的感受。
夺心魔们好像章鱼般的紫红色头颅和触手,在高温炙烤下刹时就闪现出一层带着灭亡味道的灰红色,接着就是一股微带油脂焦香的味道飘散开来。
………
再观燕都城中,那座子虚万分的外道佛土,碧玉神光还是,但是气味却朝着厚重浑实的方向转化。
炎官朱鸟变尽力炼化之下,就算有伊尔神思因的神力遮护,焚邪符意还是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了燕都城中。
在这点上,灵能邪术的门路,固然近似佛门禅念之法,但倒是以厚植念力为底子,求的是以心识扭曲外物的神通。不管此中法度有多少类似之处,在正统佛门看来,仍不免落入了“心外求法”的窠臼,仍然是个外道法门,能不能“外道问圣”,都还是两说。
这中间还伴跟着或人充满歹意的讽刺声口,跟着一朵朵拟化白莲佛陀的符篆传音四散:
漫天劫云受此气机冲犯,自但是然便策动起来,只见雷光一闪,便成漫天金蛇,狂怒而舞,纷繁窜下,仿佛要将这座外道佛土化为无间炼狱!
算起来,遵循这套应激反应,伊尔神思因显化的外道佛土,也就是傍门中的标准,可空中劫云的反应,仿佛太狠恶了一点?
只是伊尔神思因借用佛门体系,不过是个借壳上市的用处,却没故意机朝着佛门诸佛定下的阿谁“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有漏皆苦、涅槃沉寂”的门路上走。
夺心魔的皮肤上永久带着一层软体植物特有的黏液,这是保持身材内部水分不流失的手腕,但是在蓦地降低的气温炙烤下,寒冬腊月转眼就变成了三伏暑天,那薄薄的一层黏液,也在刹时蒸发枯燥!
燕都城外,仍然是烈焰炽天之势,炎官朱鸟变运化由心,一尊尊执剑仙官乘驭丹凤,催动洞阳离火,炼化着那一片片遮护着燕都城的莲海虚影,另有片片莲叶上无处不在的玉色神光。
这似佛非佛的细致,毕竟让这安身佛顶光亮星宫法界的子虚佛国,到底和摩尼教一样,归入了附佛外道当中,法度并没有佛门正传那般谨慎合缝,才让魏野不竭地以符意隔空刺入,扰动不竭。
只不过这些立品于神道之途的佼佼者,“神生”一定有多么对劲。此界那些初成气候的神灵,要么献出底子心咒归入佛门,在地居天、空居天之类人间护法神中占有一个名位,要么就将真名留于道箓,归入有职正神当中。
这等不痛不痒的雷劫淬炼,有不如无,乃至对魏野多多极少也有些负面影响,毕竟对此方六合而言,某个撞破六合关门的散仙本身也不是本地户口。
但非论或人烤了多少章鱼,伊尔神思因借助这座覆盖燕都城的子虚佛土,倒是显化投射得更加光鲜,碧玉神光投射云空,仿佛是在向这方六合昭告它的存在一样。
但这类掩蔽五识乃至六识的法门,非论再如何精美,只能隔断外魔的扰乱,对于内魔倒是束手无策。以正统佛门而论,只要那些修持禅功还在欲界天定,连无色禅都谈不到的小字辈,才用得上。但是佛门中人“安禅制毒龙”也好,“烦恼薪生聪明火”也罢,外魔老是次一等的,内魔才是针对的重点。
“要八成熟还是五成熟?放不放孜然,加不加辣面?”
这话说出来,鲍方祖倒是微微一笑,并不出言质疑。
但是一来伊尔神思因远来是客,不管在别处天下这位邪神连同尊奉它的万千信徒是造下如何的罪山孽海,在这方六合中却只能是“查无实据”。而那似是而非的子虚佛土,更是起到了欺瞒天心的妙用。
“何况以神道之理而论,既然已经显贤人前,那就只能是有胜无败,不然‘神威’安在?以是我说,只看这厮现在的哑忍模样,怕是对方所谋不小,反噬起来更是难以估计,单凭魏某一道真形符,一定能有回天之力。”
但是城中气象,就没有甚么清丽脱俗的佛国胜境可言,乃至除了大辽皇后萧普贤女,再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类。
雷劫既然要借雷成劫,那就要聚云生风,现在的燕都城上空,就堆积了这么厚厚的一层劫云。
……
但比起心神崩溃的萧普贤女,满城的夺心魔也不见得强到那里去。
对魏野,鲍方祖这位老牌地仙一贯是以“石中仙”相称,正视中总带着几分嘲弄味道,现在改口,倒是表白了态度。
看似纯真的讽刺,此中却暗含着道门气味,直接撼上了这些章鱼脑袋的心防,目标也是格外明白——就是要由六尘六根动手,挑动有情生灵天生便共生的嗔念,以嗔念生发无明之火,将这些章鱼脑袋从伊尔神思因的神国共鸣中挖出来。
那些重生的灵吸怪只能以种族本能施放心灵樊篱、心灵防护,企图隔断那一声声歹意满满的“烤章鱼”的呼喊。
就是萧普贤女,这位心神连遭重击,明智靠近涣散,开端本能封闭自我的贵妇人,现在也算不上是正凡人了。
乃至以道法源流论,本地的道法是内炼丹诀,外修天罡地煞之术,和魏野的门路很有分歧。若非魏野也算是道指正宗,与此界道门同出一源,只怕不受待见的程度,也和本日的伊尔神思因相差未几。
对如许的存在,再如何防备鉴戒都是应有之义。
没错,伊尔神思因确切是一名极强大的邪神,投送到燕都城里的这道神力化身也充足强大,但是现在看来,这位闪现出这么稠密的“傍门”气味,倒像是在主动指导雷劫堆积的模样。
渗入出去的焚邪符意,固然只是炎官朱鸟变的极少部分,但对于满城夺心魔而言,这极少部分的道门符火之力,就仿佛把全部燕都城都丢进焦热炼狱当中灼烤起来。
对此,魏野只是沉声以应:“鲍老成道甚久,见多识广,可曾见过孤守一城又埋头不出,只是占有城内以本身神力冒死勾连地气的神明化身?”
如果不是这位大辽皇后干系着佛顶光亮星宫法界的存在底子,只怕连现在这个半疯半痴的了局都落不到。
“石真君直面那邪神,但是在此中发觉了甚么?”
固然这位是不折不扣的邪神,尊奉它的除了夺心魔这类灭族都没一个冤枉的种族,就是完整沉湎邪念的疯子,遵循这方六合的本来法例,必定是雷劫立降,履行过程绝对不打筹议。
与鲍方祖这位老牌地仙的往还中,魏野多少也晓得了一点这类天刑雷劫的法度:如果道指正宗、佛门心传,修行中固然免不了魔劫天灾,但是天劫倒是少见。但如果那类傍门中人,或者干脆就是异类成道之辈,所谓“窃二仪之气以图存”、“盗五行之精以自保”,则是标准的“两间一蠹”,是六合间的窃贼一流,所谓三三之灾、九九之劫,大略都是给这等人预备的。
但是比起不时要抵抗外魔、打杀内魔的修行之士,灵吸怪们那一样依靠冥想开辟异能的“灵能邪术”,在精力层面的防护水准,就要低了很多层次——
别看魏野将这些神道中人说得那么不堪,仅以此界体系而言,“自成神国”划一道门真仙“斥地洞天”,佛门菩萨“成绩净土”,比起来,似鲍方祖如许的地仙那“以福地为治”的格式,还要稍逊一筹。
这个场面,很像是一个长得就很讨人厌的讼棍,正在鉴戒线两边跳进跳出:“我过来了,我有畴昔了,来打我啊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