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2章 白雪纷纷化赤霜(四十)
对于太一紫房三元宫阙而言,最后完整抽离而出的下元太一真形图,既是将来重生的“种子”,也是孕生参天大树的“树根”。
太一紫房三元宫阙是一处法理自成的洞天,那上元、中元、下元三重天域叠加的架构,三天仙真各司其位的玄门体系,却如同一个小天下。从修士内炼的角度来看,上元绛宫司心火、中元黄庭宫掌脾土、下元太渊宫主肾水,这是道门“六合似一人身,人身似一六合”的法理演变。
也在此时,火府雷狱动了――
魏野答复得也直接:“神道之旨,综而述之,则曰品德。重的是济人利物,与六条约始终。故沉潜如鲲,悠游于九渊之下,吐纳风雨,则冥灵大椿能够享其天年,鼓荡残余,则朝菌蜉蝣能够全其性命。”
这身行头,一看便知是下元太渊宫中的司文仙郎,只是这一回没有了那“白兔捧笔,玉蟾掌砚”的气度,只是手中捧着一卷玉牒,朗声宣读:
但如果不遵循人身排设,而是仿着“天下树”这类虚空法度逆推,下元太渊宫与玄云之海却恰好充当了一个“树根”的角色。
如果将这些平台一一贯连起来,的确能够搭起一个此方六合“人神共主”的班子。
就像老树被伐去枝干,只要树根犹在,仍然有抽枝的能够。
恰是本该遨游于玄云之海的神龟法相!
久已沉寂于玄云之海的神龟,微微昂头,伸开大口,贪婪地吞吸着元气。
但是有鲍方祖这位老牌地仙在,这个题目倒是迎刃而解。道门地仙留形住世,却不似傍门中人,一入长生就招惹雷劫下击。这固然能够说是道指正宗分歧流俗,却也是天人感到之间,最奥妙的共生共荣。
而想要让这颗“种子”重新抽芽,那就不能像法器、宝贝那样,纯真地靠祭炼去“晋升”。
毕竟道海宗源一脉的道术,更多的还是崇尚形貌六合真意的清净符法,而不是召请香火神明一类。但在天罡地煞之术中,贫乏了勾招主法神将这个步调,能力倒是顿减很多。
这实在也算是合则两利之事,一来以鲍方祖身为地仙的境地与道力,基于天罡地煞之术上的深厚成就,都是道海宗源在此界最好的宗门护法,二来鲍方祖鄙人元太一真形图中留下真形,那么下元太渊宫中的“资本”――除了太渊九真、五城真人、八卦神吏、十二大夫这类直部属元太一君的神真,余下的诸多道术神通和仙官神将,身为地仙的鲍方祖论“体量”、“资格”,毫无疑问能够调用起来。
只是曾经勾连一界玄门法度兴衰的仙家洞天也是以升级,化作了一件成道之宝,魏野这个“下元太一君”也当得名不副实,纯粹是光杆司令一个。而下元太渊宫中千真万圣想要显贤人前,还要从魏野这下元太一君身上讨便宜,要不就得依托于真形符之上,全然不见当初太一紫房三元宫阙,千真万圣统御三天的气象。
但这套班子,对一名神通泛博、此界几无敌手的散仙而言,又有甚么意趣?这毕竟是绝地天通的时候,撕剥在此界的几块赘疣。承接下来,不但无益于散仙、地仙向上超拔之路,更等因而将本身困于一隅。
随之而来的,便是燕京之地的地脉、水脉起首作出反应,与下元太一真形图中的玄云之海、镇海神龟相连接。
只是独一三元宫阙,还构不成一个完整的人身内景之象。在三元宫阙之上,应当另有泥丸宫统御三元宫阙,方才说得上身中百神齐备,最后以上上太一道君异化百神,才有炼构成真之望。
玄云之海乃是太一紫房元气底子,汇元气而成海,镇海神龟更是承托下元太渊宫的底子,吐纳元气,萃取真精。现在燕山而来的地脉、水脉,都被下元太一真形图汲取元气而扰动,本该是一番天崩地裂之象,却轻柔得仿佛无事产生一样。
但魏野仿佛还嫌神龟吞吸元气的效力太慢一样,直接就展开了下元太一真形图,向着那座已经化为火府雷狱的燕都城上空一抛!
似鲍方祖这般的地瑶池地,真形法体已成历劫不磨之身,六合造化也不能等闲改易形骸,但气机交感之下,却又浑俗和光,顺乎阴阳之变。能够说,这是仙道中人与六合之间达成了一个最优解。
不是地壳活动时候的空中开裂,也不是火烧阿房以后的尽化飞灰,更不是孟姜哭城以后的楼倒屋塌,而是全部承托燕都城的地层,蓦地隆起在空中。
对于下元太一真形图而言,恰是植入此方六合的最好观照工具,何况这位老牌地仙还直接将自家真形留影于千真万圣以内――
固然鲍方祖不清楚星界之门里,另有“天下主”这类打工亿万年、没休假、没劳保、不能退休、不能荣养的苦逼职阶。但身为此界玄门巨擘,别人不清楚,这位久已修成地仙的老前辈又如何不晓得,魏野刚才所说的是个甚么意义?
一抛之下,这卷依托着魏野道基的成道之宝,倒是刹时虚化,不知所踪!
非论散仙、地仙之流,固然说仅得仙当中乘,留形住世罢了,但超拔于世的前路犹在。只要朝前走下去,终有无穷的能够性。以是鲍方祖才说“仙道如鹏”,哪怕现在只是水击三千里,还不到“绝云气,负彼苍”的境地,总另有向前迈进的机遇。
一个能将根须扎入在实在天下当中,并且两相融会的机遇!
就像魏野曾经将白鲤君等一众水府小吏与精怪度为下元太渊宫坎部仙吏、神兵,但这类水族修行不到,只能是魏野借用下元太一真形图双方面的加持,却没有下元太一真形图所需求的回馈――
魏野一催火凤,凤鸟似知人意,低鸣一声,翩然下落。
一声“请真君法旨”,魏野身后便有长卷展开,显出滚滚玄云之海,显出云间漂渺如幻的下元太渊宫。
末端,却仍然以玄门之礼,躬身答拜,迎下符命。
现在两家联手,倒也互补的很。
而在那云间玉阙之间,隐见千真万圣盘桓此中,却多了一名手把棕拂的白须道人,恰是两人寥寥数语间,鲍方祖已经主动将自家真形留印于下元太一真形图中。
当初贺兰公企图化身上上太一道君,入主太一紫房,成果被魏野、左慈、张角联手坏了三元宫阙。但是魏野却带出了下元太一真形图,保住了下元太渊宫的根底。
只是这点神通窜改之术,毕竟摸不到下元太一真形图的底子。
但作为“种子”,下元太一真形图中的法度仍然完整,以是魏野以符法接引,仍然能摄招下元太渊宫千真万圣的真形为用。
这已经有点论道的意味,并且论的是玄门立教根底,鲍方祖立即就明白过来,魏野的言外之意:“真君是说仙家高蹈,难挽大劫。则真君觉得,如何是神道之旨?”
鲍方祖闻言,冷静不语,方才向着北面打了一个顿首:“昔日只知真君视世事如棋局,谁知本日却跳入天下百姓这盘棋上去,老道亦是天下百姓之一属,理应拜谢。”
地气水脉被大量截取,能够想见,燕京这块兵家必争之地,只怕将来几十年内都将是一片萧瑟得寸草难生的瘠薄之地。
但魏野倒是一点不急,低头嘀咕了一句:“此界固然经历了绝六合通,但玄门法度倒是夯得极其踏实,不似某些仙道宗门地点的时空,或者是独兴仙道,神道不彰,在天理民气间失了品德法理扯住缰绳。或是神道大昌,仙道有偏,失了高蹈物外的本心。从这个角度上说,此方六合确切算是一块宝地……就是能级不算太高,以是被劈面黏上了,就有点周转不灵的意义。”
土层凝实,草木还是,只是巨首如螭龙,背甲分八卦,四爪如鳌柱,就这般雄踞于燕云腹心之地。
仙灵留影,是当年下元太渊宫千真万圣存在的根基法理,现在遭到鲍方祖真形留影的再度刺激,便等若在此方六合与下元太渊宫之间重新搭起了一座桥梁。
化为火府雷狱的燕都城池,仿佛就是昔日高举于神龟之背的下元太渊宫!
是的,绝地天通以后,六合之间留下了诸多空置的平台,比方日宫月府,比方银河诸宿,比方五岳四渎,比方魏野现在垂垂用得如臂使指的雷劫天刑,另有雷劫天刑以后,高标九天、下制幽冥的一整套玄门神灵体系。
固然形状如长卷,但下元太一真形图的本质,不是经籍,不是画卷,也不是诸如藏剑玉轴那样的虚空法器,而是从下元太渊宫中完整抽取而出的全部玄门体系,乃至能够说,它本质上与那些虚空小天下幻灭以后残留的“六合遗蜕”、“刹土舍利”乃是一类。
方才那一顿首,一请旨,便是鲍方祖将自家真形送入了下元太渊宫中,成了千真万圣之一员。而那封符命也很较着,就是要鲍方祖这位前辈地仙,完整绑到了道海宗源的战车上。
特别是下元太渊宫的诸多神将仙官,对于鲍方祖如许精通天罡地煞之术的玄门巨擘,意义就更大。
既然是“体系”,坐困于长卷当中,短头一万年也休想重现当年下元太渊宫千真万圣的气象。只要将这类体系真正扩大开去,才气真正地催发此中妙用,就像种子也只要种在泥土中,才气长成参天巨木。
鲍方祖没留意魏野俄然插了这么一问,还是回声道:“仙道之宗,一言以蔽之,则曰清闲,求的是全我之性,超拔如鹏,遨游于九天之上,鸿鹄善飞也不知其高远,檐下燕雀则更不敷一提。”
不过要遵循人身之理,没有泥丸宫、没有上元绛宫、没有中元黄庭宫,只凭下元太渊宫,不要说对比人身,连架子都撑不起来。
说到这里,魏野俄然开口道:“鲍老,敢问如何是仙道之宗?”
“谨奉玉符告下,敕命下界宋土碧云山地仙主者鲍方真人并道海宗源门下人等,特为赤县神州含灵万类回旋劫数,消弭兵灾,保制凶年,祛灭妖异,断绝鬼殃。作善降祥,悉安居而乐业,消灾解厄,处善地以无虞。必令人鬼辨别,妖邪无踪,国土清肃,生民安宁,不受魔恼,懋显真风,以彰道化。一如玄科律令,星火推行。”
鲍方祖这一回是真的有些焦急了。
对魏野而言,意义就更大――
而人身内景之理,也能够反推到虚空天下的法度构建上去。
只是“六合遗蜕”、“刹土舍利”正如其遗蜕、舍利之名,是完整死灭的天下遗留的最后一点本源,也等因而它们的“尸骨”。
随即便有头戴墨玉法冠、身披玄鹤氅衣的仙官,自下元太渊宫中驾鹤排云而出。
到当时,洞光灵墟的石真君就真成了此界最大的一名守尸鬼,那些傍门之士受困于本身形骸,而下元太一君则是受困于这方六合,不晓得甚么时候就“与六合而同归”了!
但一旦由鹏化鲲,从遨游九天变成了遨游九渊,沧海滚滚,万里洪深,最后也不过是一个略微大一点的樊笼罢了。
就像当年接引魏野登高低元太渊宫的范蠡与韩众。
鲍方祖正容回声:“便请真君颁下法旨。”
燕都城头,魏野斜坐在火凤背上,微微颌首,算是受了鲍方祖一礼,但也没有甚么捐躯取义的慷慨模样,只朝着碧云山方向一招手:“北天倾,天魔乱,四维不正,天理混合,以是魏某师法娲皇氏,做一回补天人,但鲍老你却也莫想在碧云山中躲安逸。”
玉牒符命下处,碧云山中,鲍方祖听着那“回旋劫数,消弭兵灾,保制凶年,祛灭妖异,断绝鬼殃”一段,点头道:“真君如此安排,固然贪婪了些,但也是正理。”
并且对或人而言,转仙道而出神道,是个毫无吸引力的事情。
两人引的都是南华经作话头,既是论道,也是大劫当头的一个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