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斗酒
“文斗就是你一碗我一碗,慢饮慢斗。”郑好自傲地笑了笑,“武斗嘛……天然就是你一坛我一坛的快饮快斗了。”
“如何?”郑好喝完,将坛子重重一放,一脸豪气,“本官莫非还怕你不成?”
郑好也是不甘逞强:“来人,换大碗。”
“不可。”郑好摆手说道,“夏县尊陪本官三杯,是夏县尊和本官喝酒,与你何干?”
“夏县尊……”崔象放下筷子,温吞吞地看了夏祥一眼,“如果你情愿,本官就让柳长亭、谢华盖不日前去县衙拜访。”
几人来到亭中,别离落座。公然是一处好地点,放眼望去,水池当中,芦苇各处,风过影动,沙沙作响。远处假山凹凸错落,又有树影映照,实在是绝美之景。
夏祥慢条斯理地也端起酒杯:“既然郑通判如此有诚意,本官也只能作陪了。”说完,也喝干杯中酒,然后微微一笑,“郑通判但是有合适人选推举?”
“不碍事。”崔象摆了摆手,“莫非本官本日欢畅,来,本官也陪你二人喝上一碗。”
“不可,不可!”许和光才不会等闲放过郑好,起家上前拿出毛巾在郑好身上擦拭了几下,然后用力一拧毛巾,酒就从中流了出来,“郑通判,喝酒要喝到肚子里才算数,喝在身上可不可。夏县尊身上但是滴酒未沾。”
郑好放下酒杯,拿起筷子,筷子举在半空又停了下来:“如果下官有合适人选接办粮仓和种粮买卖,崔府尊又如何说?”
后院当中,是一处有假山有水池有景色有花木的园子,院子正中,是一处亭子,亭子当中,已经摆好了酒菜。崔象用手一指亭子,哈哈一笑:“此处景色最好,此时又是秋高气爽之时,对景当歌对花当酒,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崔象并不接郑好的话,而是扭头问夏祥:“夏县尊意下如何?”
许和光倒吸一口冷气,蒲桃酒虽是葡萄和糖来酿造,不放酒曲,酿的是原汁葡萄酒,甜度很高,度数很低,但也是酒。坛中之酒是用大米酿造,色彩发白,变成后用炭火烧烤,烧出浓浓的糊香味,能够悠长保存,以是又叫做“烧酒”。
夏祥当仁不让,将酒混在一起以后,拿起酒坛,一仰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然后将坛子重重一放,哈哈大笑:“痛快!”
“郑通判,不敢喝了么?”马清源眼巴巴地看着郑好,见郑好呆愣当场,不由打趣说道,“如果不敢,小民可代之。”
李恒的头低得更低了,从速夹了几筷子菜塞满了嘴巴。徐望山和马清源现在有点悔怨留下用饭了,起初告别多好,现在场面如此难堪,万一崔府尊迁怒于他们,他们可就太无辜了。
“夏、夏县尊,甚么味道?”徐望山看的眼睛都直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好、好喝不?”
崔象身子微微一顿,眼中肝火一闪而过,随即又变得平和了下来,他举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了嘴里,咀嚼几下,赞叹说道:“香而不腻,肥而不油,定是用半大的乳猪烧制而成。郑通判,如果本官爱吃红烧肉,叮咛厨房去做,是不是也要你联署才行?”
“下官领命。”夏祥毕恭毕敬。
夏祥喝酒的时候,虽是高举坛子,却还算高雅,酒没有流到内里。郑好就分歧了,流得脖子和身子到处都是,一坛酒喝完,洒在内里的少说也有半坛之多。
夏祥却并不举杯,端坐不动,笑道:“方才郑通判和本官已经割袍断义了,如何现在又有缘了?”
“别人斗茶,你我斗酒,夏县尊,如何个斗法,你来划个门道。”郑好不忘和夏祥比酒之事,“是文斗还是武斗?”
再者酒贵,浅显百姓消耗得起却耗损不起。另有一点,大夏以武功国,重文轻武,斗茶是高雅之事,斗酒则轻易喝醉,激发事端,以是斗酒之事极其少见。
饭菜是北方常见菜系,丰厚且量大,有花炊鹌子、奶房签、三脆羹、抽芽肚胘、鹌子羹、肚胘脍、鸳鸯炸肚、沙鱼脍等等,不但种类多,色采也非常都雅。
滴水不漏,短长,崔象暗中佩服夏祥的聪明,如此年青就有这般老辣的手腕,怪不得三王爷非要将夏祥派来真定,公然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好,不堪人生一场醉,只是本日是在崔府尊宅中,不是喝醉之地。”夏祥要先收罗崔象这个仆人的定见,固然他也能猜到崔象巴不得他和郑好力拼而醉。
没有公开斗酒,暗里拼酒也不算甚么,但对徐望山和马清源来讲,二人虽见多识广,却也还是头一次见到县尊和通判斗酒,顿时睁大了眼睛。
但难以接管也没有体例,郑好是官他是民,民不与官斗,他只忍气吞声,朝夏祥使了一个抱愧的眼神。
“崔府尊……”许和光体贴肠提示说道,“身材首要,酒不成多饮。”
许和光也是不动声色地暗中打量夏祥,想晓得夏祥会如何回应。柳长亭和谢华盖虽富可敌国,但和连若涵比拟,还是相差很多。不过对于夏平和连若涵也熟谙一事,贰心中也是微有几分不测。虽有不测,细心一想,却也在道理当中。
夏祥现在成了崔象和郑好较量的支点,多少有点无辜和受伤,李恒固然假装埋头用饭,内心却在替夏祥担忧。不管如何答复,不管方向哪一方,夏县尊总要获咎一方。没想到新上任的郑通判竟是一个如此墨客意气的世家后辈,为何非要劈面逼迫夏县尊做出决定?
“随他去吧。”崔象挥了挥手,仿佛压根都没有因郑好的无礼而活力,“郑通判出身荥阳郑氏,是世家后辈,一贯娇纵惯了,不知世事艰巨,不知宦海险恶,不要紧,经历过几件事情以后,他就会晓得本官是为他好了。还是夏县尊深明大义,时候不早了,来,随本官一起共进午餐。”
徐望山不敢一喝一坛,倒出两碗,他和马清源一人一碗。尝过以后,连连喝采:“公然不错,夏县尊本日之事,当为先人铭记。”
言外之意就是郑好也别以通判身份向夏祥推举人选。
“文斗如何?武斗又如何?”夏祥深知郑好来自荥阳,真定南去千余里,不管风土情面还是风俗,都与真定大有分歧。
崔象天然是坐在了上首,夏祥陪在右首,郑好陪在右首,李恒坐在郑好右首,许和光坐在夏祥右首,徐望山和马清源坐在末座。
午餐安排在了崔象的内宅,除了崔象、夏平和许和光以外,负气拜别的郑好也返来作陪,另有李恒也来了。
郑好的酒杯举在半空,脸上忽青忽白,一咬牙,他一口喝干杯中酒:“本官先干为敬。”
想到此处,崔象也就见好就收,夏祥刚来真定,也不必逼他过急,就举起了酒杯:“本日宴会,不谈公事,不谈公事,来,喝酒,喝酒。”
不过……夏祥再是少大哥成,毕竟切身经历的风波太少,小聪明能够应一时之急,真到了大风大浪之时,他还是难以对付。
“下官……不敢。”郑好被呛得无话可说,情急之下,只好又将困难抛给了夏祥,“下官也是以小我身份向夏县尊推举接办粮仓和种粮买卖的合适人选,崔府尊不会介怀吧?”
许和光的筷子举到一半,一听此话也愣住了,他大为不悦地说道:“郑通判非要到处和崔府尊作对不成?”
郑好举起酒杯:“夏县尊,你我本是同年进士,又因滕兄了解,当今又在真定同地为官,也是有缘,来,本官敬你一杯。”
“一碗,就一碗。”崔象哈哈一笑,举起一碗酒,“来,共干此杯。”
夏祥察言观色,晓得在坐的各位心机各别,郑好想逼他表态,好借他之口和崔象一较高低。许和光想看他是偏向崔府尊还是偏向郑好,李恒是替他担忧,而徐望山、马清源二人则美满是一副唯恐肇事上身的隔岸观火的姿势。
“不如文武斗,如何?”夏祥哈哈一笑,豪气陡生,一掌拍开坛子密封的纸,又倒了一碗蒲桃酒,连酒带碗扔到了酒坛当中,“文武双全,取分身其美之意。”
秋风吹来,遍体生爽,非常温馨,崔象却微露畏冷之色。许和光见状,忙让人取了披风披上。
“你本身来尝。”夏祥又如法炮制了一坛红白酒,递给徐望山,“风味独特,妙不成言。”
“喝酒也没有题目,方才本官一时激愤,说出了和夏县尊割袍断义的话,本官向夏县尊赔个不是,罚酒三杯。”郑好却还是不肯放过夏祥,夏祥避实就虚的答复让他很不对劲,他连续喝干了三杯酒,“夏县尊,但是对劲?”
夏祥呵呵一笑:“连小娘子本官见过,也打过交道,虽是女流之辈,却也很有目光和魄力。柳长亭和谢华盖本官第一次传闻,也未曾会面……以是此事不急于一时,连小娘子虽有气力,却一定故意于粮仓和种粮买卖。柳长亭和谢华盖虽故意,却也不必然就是最合适人选,总得本官见过以后再说。来,喝酒,喝酒。”
世人举杯,各一饮而尽。
恰好崔府尊也成心摸索夏祥,郑好如此做法,让崔府尊借机脱手为夏县尊制造困难,看夏县尊如何应对。不幸的郑好,自发得本身聪明且咄咄逼人,却没成心识到本身成为了崔象向夏祥投石问路的棋子。
夏祥也不明白为何郑好本日非要对他穷追猛打,他并不喜好惹事,却也并不怕事,就把心一横,也倒满了三杯酒:“好,既然郑通判连饮三杯,本官也陪上三杯以示敬意。”
“本官只是提一提,并非非要让柳长亭和谢华盖接办,若你有更好的人选,能够不消他们二人,只要对新法的推行有力,本官自当大力互助。”崔象举起酒杯,“本官敬各位一杯。”
郑好被噎了一下:“这是私事,私事下官不会过问。”
徐望山被呛得翻了翻白眼,他好歹在真定多年,也算是一方富贾,就连崔象对他也要礼遇几分,郑好却对他如此不恭,实在让他难以接管。
“此处不是喝醉之地,来,随本官来。”崔象奥秘地一笑,提起衣衿回身就走,几人跟在身后,穿流派过走廊,来到了后院。
大夏斗茶之风骚行,斗酒未几,倒不是大夏人不好酒,而是大夏对酒办理甚是严格,大夏答应酿酒的酒楼一共一百余家,称为正店,其他酒楼如需卖酒,必须从答应酿酒的正店中采办。
许和光“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茶水,忙不迭以失礼为由报歉。崔象倒是忍住笑,摆了一副隔岸观火的姿势。以郑好的脾气,任谁都没法忍耐,也就是他还能忍耐三分。
“谁说本官不敢?”郑好一把拉过一坛酒,拍开封纸,有样学样地将一碗蒲桃酒倒进了酒坛当中,动摇几下,然后举起一坛酒,仰起脖子,咚咚喝了起来。
郑好见夏祥给了他一个台阶,也就就势下来:“恰是,此人夏县尊也熟谙,是连若涵连小娘子。”
夏祥回应了他一个情意心领的笑意,二话不说将三杯酒顺次喝干,一抹嘴巴,大喊一声:“崔府尊,下官就大胆了——拿酒来。”
蒲桃酒光彩发红,和发白烧酒稠浊在一起,成了红白酒,从未有人如此将两种酒混在一起喝下。
徐望山猜对了,多少年后,有人著有《红白酒》一书:“酒有和劲,知县夏祥以白酒之和者、红酒之劲者,手自剂量,合二为一,杀以白灰,风味颇奇。”今后夏祥所创的红白酒留传于世。
许和光方才和郑好有言语抵触,现在却如没事人普通,也向郑好敬酒。郑好仍然板着一张冷脸,仿佛都欠他钱一样,却来者不拒,谁敬酒都喝。他倒也是好酒量,接连喝了四五杯,面不改色。
崔象哈哈一笑:“好说,好说,来人,拿酒。”
“本官怎会介怀?哈哈,郑通判你太会谈笑了。”崔象饶有兴趣地看了郑好一眼,仿佛在打量一个喜幸亏理取闹的小孩,“本来此事就是真定县分内之事,真定府只是帮手,并无决定之权。”
“崔府高贵体不佳?”夏祥见崔象神采蜡黄当中,脸颊却又有红晕之色,不由微微担忧,“此处风大,斗酒之事不如就此作罢。”
李恒低头吃菜,一副置身事外的淡然。徐望山和马清源也是低头不语,神仙打斗,凡人如果凑上前去,必然遭殃,以是事不关己最好。夏祥倒是无法一笑,郑好如此当众说出他有监察崔象的权柄,是涓滴不包涵面的做法。
“晓得公私清楚就好。”崔象笑眯眯地看向了夏祥,“本官向夏县尊推举柳长亭和谢华盖,也是私事。本官和柳长亭、谢华盖私交甚好,以小我身份向夏县尊举荐,郑通判,你也要禁止不成?”
夏祥喝了一点蒲桃酒,入口很甜,近似饮品。他见郑好还是一脸不快,心中不觉好笑,就向郑好敬酒。郑好虽不甘心,却又不好劈面回绝夏祥,只好对付了事地和夏祥悄悄一碰,随即一饮而尽,放下杯子,看也不看夏祥一眼。
“许县丞想要如何?”郑好对许和光没有好神采,瞋目而视。
郑好一听此话顿时恼了,“呼”地站了起来:“本官身为真定府通判,有监察知府之职,崔府尊所做统统事件,若无本官联署,便不能行文。”
“连若涵?”崔象手中的筷子失手落下,叮咚一响,他神采大变,“郑通判也熟谙连小娘子?”
“夏县尊,小民替上一杯如何?”徐望山看不畴昔郑好对夏祥的步步紧逼,埋头半天的他,终究找到了用武之地。
怎会如此孩子心性?夏祥暗笑不止,以郑好如此脾气,想和崔象同事,怕是很难。以崔象老道的手腕,郑好绝非崔象的敌手,迟早被崔象抓住把柄参上一本。
“有过数面之缘。”郑好一脸对劲之色,“崔府尊,以连小娘子的气力,是否足以胜任接办粮仓和种粮买卖?”
酒有竹叶青和蒲桃酒。
李恒偷眼去看夏祥,见夏祥却平静自如,毫不严峻,更没有一丝慌乱之意,心中悄悄佩服,夏平和郑好年纪相仿,却比郑好沉稳了很多,怪不得连娘子对夏祥非常看重,夏县尊公然有异于凡人之处。
世人举杯,一饮而尽。
半晌以后,几坛酒和几个碗拿了上来。郑好拍开一坛酒,一口气倒了三大碗,挑衅地看向了夏祥:“夏县尊,本日你我不醉不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