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容表哥徒效醉阮籍
陈镇没细心读过两天书,这句诗却晓得,是写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因他们素爱喝酒,被家人念叨烦了便把阮公拉出来遛遛,他模糊也听过纳兰记念亡妻,一向郁郁寡欢,只搜肠刮肚寻了句诗笑道:“阮籍放肆,岂效穷途之哭。要我说这阮籍也端的儿没出息,男人有泪不轻弹,哭管个鸟用?喝酒喝酒。”
天子眸色深沉两分,抬手拾起她下颌,语气含混暖和:“你叫朕甚么?”
容悦早梳洗过,坐在灯下守着熏笼做针线,一张小脸被暖气一熏,红扑扑的,分外都雅。
暖阁里服侍的人见此忙轻手重脚退了下去,屋中唯独他二人,红光艳艳,衬着天子气色极好,眉梢眼角俱如东风暖融。
容悦面色害羞,只扭过甚去避开他胶葛的唇舌,半晌方从他怀中摆脱出来,盛了一碗粳米粥递畴昔。
甲叶的寒光映在他眉梢,更加显得那眉峰锋利,他又饮了一口烈酒,不知为何心头浮起两句诗,便顺口念了出来:“借杯中之醇醪,浇胸中之块垒。”
容悦也放下桃木梳子,起家过来,她并未梳发髻,乌黑柔泽的长发垂在胸前,又穿戴牙红色素纱中衣,衬的面庞秀白如玉,偏那眉梢眼角尚留多少秋色,一面走一面念叨:“宿昔不梳头,黑发垂两肩,”说着侧身坐于天子膝上,两弯玉臂缠住天子脖颈,似空谷娇兰幽幽吐韵:“委宛郎膝上,那边不成怜。”
天子正拿芙蓉白玉碗吃粥,见此盛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去,容悦迷恋他度量暖和,乖顺的张口咽下,天子含笑点头,因见她方才吃的未几,又盛了一勺喂她,终归是那一碗粥喂进她肚子里去。
她并不太饿,只吃一块葡萄酥,昂首见天子提箸夹菜,行动极其斯文儒雅,倒叫容悦羞惭本身方才随便纵形,只百无聊赖地转动手中白瓷小勺,半晌又觉没意义,干脆坐回天子膝上。
容悦被他挑逗地躁动不安,荏弱地遁藏倒更像欲拒还迎,实在挨不过胡胡说道:“情……郎……”
陈镇拍开泥封,抬头灌了一口,道:“好酒!关内极少有如许烈的酒,必是从盛京带来的罢。”
天子握着她一双柔荑,只瞧着她,容悦抵不住他炽热的目光,微微垂下头去。
他为人仗义疏阔,从无相府公子的架子,偶然赶上差事倒肯担负,故而与行旅中人干系都不错。
纳兰淡笑,也不去辩论,接过酒坛,道:“也罢,君如载酒须尽醉,醉来不复思天涯。”说罢提起酒坛道:“来,同饮!”
天涯不知几时又落起雪来,却静幽幽无声无息,仿佛怕吵醒睡梦中的鸟兽普通。
见他二人又腻歪缠绵起来,春早和思勤都非常不美意义,双双无声无息退了下去。
天子便放下奏折,下炕在铺了软垫的方凳上坐了。
天子轻笑,俯身将她抱起,大步朝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走去。
话音落,二人不由分辩拖着他走,他无法只好跟着,穿过一片竹林,隐见一座石桥,桥面石板不过三尺长,只容一人走过,此处不常有人来,又有潺溪翠竹,格外显得喧闹清幽。
春早低声知会了一声,她便抬开端来起家相迎。
天子耳根处几不成查地蔓开一丝红晕,似血脉般,一点点伸展开去,手足也有些无处下落似的。
那丫环恭敬地掀了帘子,垂着眼立在一旁。
班布也饮了酒,男人间便放纵起来,只笑道:“陈镇别的本领没有,偏这品酒和品女人的本领不弱。这是我娘舅从爱珲带来的。”
到了廊下,也不及打扫身上的雪珠子,检视了一眼手中提盒无恙,昂首间仿佛见卫良莳立在软帘旁,她不由骇怪,再看两眼方知不过是个眉梢眼角有两份类似的丫环罢了,论起精美细致倒远远不及,她记得这丫环是跟在容悦身边的,便也客气地冲她点点头。
既交了差,宫中宵禁森严,侍卫也不成乱走,他自顾自往下处去,遥遥见直房近在天涯,却遇见两个同业扈驾的老友,此中一个也是朱门贵裔,家父是镶蓝旗中的佐领,名唤陈镇。
他便驻了足,眼下也只要应了一声,陈镇上前拍拍他肩头道:“走,班布藏了两坛好酒,你运气倒好。”说着指了指另一旁的一个戈什哈。
他二人斜对着别离坐在桥墩上,班布走至桥头变戏法儿般顺着拴在桥头石的细绳取出几只酒坛,悄悄一抛,便扔给纳兰和陈镇一坛。
却说天子扣问李德全了他走后的事件,又将案头的存候折子略翻了翻,见无甚大事,才又回西暖阁。
天子正值盛年,即使极其睿智冷定,听到这软语娇声,也有些把持不住,不由低低笑一声道:“你那些闲书话本真是没少看。”(未完待续。)
思勤迈步至炕前,请了个双安方道:“皇上,您叮咛膳房备的晚酒点心到了。”
纳兰只觉胸中空落落的,似浸了寒气普通,蓦地明白天子那句多谢的含义,唇角便浮上一丝惨白又湿冷的笑容。
红谙谙的灯光下,那丫环端倪清楚可见,曾多次呈现在他纳兰府,顾问过他年幼的嫡子,是钮钴禄六格格的贴身丫环。
思勤手中拿了提盒,一旁由小宫女撑着伞,一起走来。
思勤进了花厅,见天子穿戴件睡袍坐在暖炕上批折子,容悦穿戴件牙红色的寝衣坐在镜前梳头。
在旁剪烛花的春早放了银剪,过来帮着把四碟小菜摆在海棠圆桌上,又摆好两幅碗筷。
纳兰容若也举瓶饮了一口,那酒味清冽刺喉,又在冷水中湃了一整日,便如一把冰火灌入口中,冷热瓜代着煎熬,直欲将人肝胆刮碎,倒也少了心中很多纠结牵涉。
屋中暖融如春,窗外唯听簌簌落雪声,想来明日定是一片银装素裹,天子怀中极暖,未几时额上便起了细细的汗。
身上被他大手揉搓,遁藏间倒又似擦除火来,直欲将人燃烧殆尽,迷离中模糊听到天子火急地问:“你叫朕甚么?”
他此时心境不宁,原不想理睬,却听陈镇含笑喊道:“纳兰。”
容悦只觉心中暖暖的甜丝丝的,轻柔地小声道:“皇上,我感觉被您抱在怀里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