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昔人黄鹤（二十二）
凄绝美绝的哀怨女声，由湖心响彻。喷涌不息的水柱里，一丛湿漉漉的黑发，任由水波飘散于湖水。
是的！这首歌恰是方文山作词，戴爱玲、阿信2006年演唱的《千年之恋》——
“记着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海燕没有转头，窄窄的肩膀微微颤抖，轻柔的嗓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发觉的悲戚，“千年了，从未想过，还会弹起这首曲子。”
“千年之恋？”月饼右拳轻击左掌，“竟然把这首歌健忘了。”
最远不过是朝霞，而你此生又在哪户人家。
她日夜思乡，念及亡夫，将愁苦之情付与琴声，创作出《胡笳十八拍》。常常弹奏，情不自已，泪水滴于琴身，十指沾血，故焦尾琴身有近似于泪痕的斑点，更在乌黑中透出模糊赤色。
曹操一统北方，念及蔡邕之恩，更倾慕蔡文姬才调，重金将其赎回，焦尾琴也得以回归中原。
小九！
海风一向眷恋着沙，你却错过我的韶华。
我从未真正会面，却在一次次关于曾颠末往的传说中，不知不觉已经深爱的女孩——
“别胡思乱想了，吃这千大哥陈醋，起码也要古墓里出土的唐朝饺子才行吧？”月饼摸了摸鼻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海燕。
“谁在绝壁沏一壶茶……”海燕清澈的嗓音极具穿透力，伴跟着曲调唱了起来。
风，狠狠的刮。
为甚么会是这首歌？
“但是……”我踌躇了，却不肯接管这个究竟，“她会……”
谁在绝壁沏一壶茶，温热宿世的牵挂。
说来忸捏，月湖琴台，此情此景，事关诸多未解之谜。我想的竟然是：“他妈的是谁舍得花这么多钱，送小九这把绝代名琴！也不晓得俩人到底做了甚么？指定没功德！”
奇得是，此琴不管落入哪位名妓之手，纵是倾国倾城，才情书画拘束无双，必在三年内饱受颠沛流浪，负心丢弃之情伤。最闻名的当属隋朝第一名妓，被负心人误了毕生，半生凄苦伶仃，抱恨而终。
我本想扣问几句，月饼悄悄按住我的肩膀，点头表示不要言语。
“这首曲子是关头，必然要记好每一个音节。”月饼神采从未有过的凝重，侧耳聆听着，“古曲再晦涩难懂，也离不开‘宫商角徵羽’的范围。”
偶然候，人的影象就是如许。明显是越熟谙的人和事，却在某种不关联的环境，俄然间想不起来了。
错过我转世的脸颊，你还爱我吗。
就像当前的景象，我们本觉得是首古曲，谁知倒是首曲调高亢激昂的当代歌曲？这类违和感实在太强。
焦尾琴有无不弹——疾风骤雨不弹，尘市不弹，俗子不弹，不坐不弹，衣冠不整不弹。
纵是如此，焦尾琴仍然是繁华浪荡公子哥趋之若鹜之物，不吝令媛购得，赠与青楼名妓，只求鱼水之欢。
此等悲苦之琴，所奏音乐再多欢乐，也难掩乐声中的哀伤，无怪乎“闻之落泪，听之掩泣”。
我等你一句话，平生行走望断天崖。
“让她弹吧。很多人，毕生都不会明白，承担的任务远远超于生命的意义。”月饼苦笑着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你我挑选完成任务，才气贯穿她现在的表情吧。真得很了不起。”
我老脸一红，心说两个男人干系太好也不是甚么功德，完整没有奥妙可言，比肚子里的蛔虫还可骇。
光阴在岩石上敲打，我又留长了头发。
言罢，海燕摸着身边岩石如尖笋的凸起，逆时针扳动。石块摩擦的“咯吱”声响过，那块两米多宽的岩石竟然迟缓地分开，暴露一方色如乌金，外型古朴，琴尾焦糊的古琴。
想到海燕为弹此曲所支出的代价，我蓦地觉悟，收转意神，哪另有半分“月夜赏乐”的雅兴。
恰好，如此熟谙的曲调，我死活想不起是那首歌！
据传，东汉末年，董卓、李傕等反叛关中，匈奴趁机劫夺，蔡邕之女蔡文姬被匈奴左贤王掳走，塞外糊口十二年，孤苦无亲，唯有父亲手传的焦尾琴伴随摆布。
“我们车里仿佛就有，我还常常听。”月饼抓了抓头发，眉头舒展回想着。
再看海燕，捐了捧湖水洗濯双手，擦拭着略施淡妆的脸庞，清算好衣衫，盘膝端坐于岩石，将焦尾琴横置双腿，扬手欲弹：“我刚才的话，你们都记着了么？”
特别这是首几千年前秘而不传的古曲，底子无从参考，不能有任何遗漏。
越想越感觉不爽，竟然涌起一股酸倒牙根的醋意：“不晓得千年前的我和月饼，有没有弄死阿谁送琴的小兔崽子。”
湖心位置——像是丢进一块巨石，乌黑的水花四溅；又像是喷泉翻涌，冒出一股半米多高的水柱。
欲语泪先下，沙岸上消逝的浪花。
我心头一震，若不是月饼拦着，早就大声扣问！
自此，焦尾琴皆为历朝历代青楼名妓具有。究其启事，竟是“琴虽名琴，倒是残躯”，倒也暗合妓女的出身命格。
那一刻，我才晓得，“余音绕梁”这个成语的含义。一时候竟健忘身处何地、所做何事，不知不觉地沉醉于丝竹之声。
月湖夜风清冷，湖面波光粼粼着高楼大厦的灯光斜影，像是墨色天鹅绒洒了一层银沙，孤寂着都会深夜的灿烂。
“叮……”海燕轻拨琴弦，空灵清澈的琴声，于空旷的深夜飘摇缭绕。似小溪潺潺，晶莹的水花缠绵顽石；又似空谷幽兰，芳香的花香眷恋天然。
坊间言传，当年奇装二人赠琴时，与此琴下了谩骂，方弹奏他们所传之曲才气破解。而南朝第一名妓，直至临终，也始终未曾将此曲传播于世，只是感喟苦笑：“很多事情，你们不懂。不是仆人寻琴，而是琴寻有缘才子。”
这竟然是小九的爱琴，并且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
此琴为东汉乐工蔡邕所制，《后汉书·蔡邕传》记录：“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
月色，更加昏黄和顺。月光似纱，悄悄覆盖着，从湖水里浮出，沾着剔透水珠，清丽脱俗的绝世容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焦尾琴更神妙之处在于——弹奏时音色动听空灵，飞鸟闻声，停翅栖于枝头；百兽听音，立足静卧绿草。凡人听闻琴声，欢乐静怡中莫名升起一丝愁苦。
“南瓜，湖面，快看。”
我刹时回想起全数歌词，想起我和小九三生三世的爱恨分袂，愈发感觉此歌万分贴合，心中悲苦不能自已，忍不住滴下两行热泪！
而海燕弹奏前的行动，恰是弹奏焦尾琴的典礼。
海燕置于双膝的焦尾琴，泛动出一圈圈无形的音波，洋洋洒洒铺满月湖。灯光月色灿烂如银沙铺洒的湖水，本是微微起伏的波浪，遭到音波震惊，如同煮开的沸水，顷刻间翻滚不止。
错过我新长的枝丫，和我的白发。
我饱含热泪的双眼，如月色般昏黄，恍惚又清楚地，看到了，她！
俄然，海燕停止歌颂，凝睇月湖，用心弹奏着副歌部分。
谁，在惊骇。
海燕泪眼盈盈，纤纤玉指轻操琴身，和顺如慈母抚摩尚在襁褓的婴孩，近似吟唱地轻声哼着：“焦尾焦尾，一曲弹起，望断天涯，魂牵千年。小九啊，让我用你最爱好的琴，为你阿谁负心的情郎，弹奏你最喜好的曲子，好么？”
耐烦等候海岸线的窜改，大雨就要下。
月饼说得对，固然还不了然弹奏此曲的切当意义，但倒是整件事情最核心肠点。
半晌，海燕双手操琴，手指如胡蝶穿花，又如暴雨疾下，轻巧地拨操琴弦，天籁之音从指缝间飞舞而出。如展翅欲飞的胡蝶，扑闪着灵动的翅膀，清澈亮地流淌着；又好象塞外悠远的天空，广宽着千载悠悠，沉淀着清澄的光。
我内心俄然一动，模糊约约有种不祥的感受。俄然，想起一件很可骇的事情，顿时冒了一身燥汗，拔腿就冲要畴昔，构造海燕操琴。
而我在调剂千年的时差，爱恨全喝下。
后几经战乱，再呈现时已是南北朝期间，南朝第一名妓统统。问其琴之来源，此女杜口不言，只说是两个奇装男人深夜翻窗入屋所赠，并传授一曲。
说这句话时，海燕仍然没有转头，只是痴痴盯着湖面，背影说不出的萧索孤单，竟有种诀别的意味。
“晓楼，你才想到么？”月饼扬扬眉毛，眼中映入的月色，闪着潮湿的亮光，“如果生命还剩最后一天，你另有五千字才气把《笔墨游戏》写出大结局，你会如何挑选？等死？还是持续写书？”
胡蝶还是狂恋着花，你却错过我的韶华。
“海风一向眷恋着沙，你却错过我的韶华。错过我新长的枝丫，和我的白发……”
但是，听了几十秒钟，曲子约莫过了前奏部分，我和月饼面面相觑——这曲调越听越耳熟，压根儿不能用“似曾了解”描述，只能以“耳熟能详”来比方。
让我渐渐想起家，曾经许下的永久又在哪。
海燕立于月湖畔，背影纤细，衣裙随风漫飞，几丝长发顶风扶摇轻舞，清丽脱俗如“我欲乘风归去”的九天仙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