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现世七月
“哼!”其缘仍不平气,“中原门派也不过如此,也未见得有甚么像样,对比我布达拉宫,那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看祖师也是老胡涂了,有甚么大不了,倒不若……”
见那老喇嘛久久不语,年青喇嘛微微皱眉,不自发的捏了捏手指,复又说道:
我少不得要多多倚仗,一日师兄执掌门派,师弟也好跟着气度风景。”其缘自想美事,表情大好,方才的不快也就一扫而光。
雪峰之上,着黄白麻布僧袍的年青喇嘛向一矮小老喇嘛深施一礼。
“师兄,还要多久才到?”少年向身边的青年和尚问道。
客船从船埠缓缓拔锚,逆流向西北行进,转过两座山岳就已经行驶在长江的支流之上,南风温暖,水势并不湍急,河面上交叉着发动机的轰鸣、汽笛的呜鸣、海鸟的嘶鸣。
他的头上戴了一顶褴褛的白僧帽,说是红色,却也只能靠着无穷的设想猜出色彩,实在是仿佛几百年都没有洗过,说不清的污垢黄黑之物充满了全数。
“哦?”老喇嘛眼中精光一闪,立即又暗了下去,仍然不动声色,“蹊跷为何?”
中原各门中,共有三十一家受邀来西疆听讲,只是……此前师伯钦点的三派却或是称病、或是婉拒,无一愿往。”
其缘越说越气,一颗小秃顶一时摇得像只拨浪鼓。
少年自知败兴,却也不在乎,仍旧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如许下山的机遇实在是可贵,要不是其真师兄随师父去了大雪山,恐怕是连送请柬的差事也落不到我其缘的头上吧,哈哈,可见还是二师兄对我最好了!”
少年不觉打了个寒噤,下认识的缩了缩脖子。
寺内平辈弟子很多,超卓的也就这三五个,其真师兄醉心武道,其迟师兄生性木讷,只这其唤师兄心细如尘,资质又最高,现现在便常常代师掌事。
那念珠倒是平常,只是每一颗都包浆稠密,紫红色圆润饱满幻彩光亮,让人一见便顿觉通灵,倒是老衲几十年以诚恳诵经,虔诚念力滋养的成果。
这年青喇嘛五官周正,仪态谦恭,说话的语气也是毕恭毕敬,很有几分墨客的儒雅,只是一开口倒是晦涩的古藏语,拗口非常,显得老气横秋。
“前日,昆仑元字辈弟子持长老书牍前去我寺拜山,竟要求见做客的白教帕木嘉瑜禅师,恰禅师与众师叔商讨大事,未得相见。弟子遣守门孺仔细问,来人语焉不详,仓促别过只道数今后再来,弟子深觉此事蹊跷,特向掌门师伯禀报。”
现在想来,师祖定是早有计算,此中之事,岂是我等能够推断的,你何必犯这嗔念,恶念在口倒是恐生祸端。”
年长的不过二十出头,更年青的十五六岁,还是个少年,一样的休闲打扮,并无出奇,只是油亮的两颗秃顶还是会吸引很多猎奇的目光。
其缘不过一个少年,孩子心性,有口偶然,方才也是一时置气,自知讲错心中忐忑,见未被责备,已是好生光荣,那里还敢多言,只是心中深思:
七月,残阳如血。
现世,额尔尼雪山,据格萨雪山三千一百八十里,据格鲁派大昭寺七百三十里。
“至上班单额尔德摩祖师,昨日达莱上师遣比丘传书,六法嘉会之期定在再月初九,另四宗仁波切、座首、大喇嘛将于月初提早到达布达拉宫,参议对策。
“话说这魔头还真是傲慢,这么多妙手,他还真敢杀上门来?那蓬莱持杖甚么,就不把我布达拉宫放在眼里,还说甚么让师祖少管闲事,生生把我们师兄弟给轰了出来,这口气师兄你忍得下,哼,我……忍不下!”
青年和尚还是不语。
听到年青喇嘛说话,老喇嘛思考了半晌,却不言语,仿佛非常吃力的从颈上取下一串紫檀木的念珠,渐渐的抚娑着。
少年只落得悻悻,缩回了手,打坐的心机半点也无。
船中搭客寥寥,伴着夏季暖阳,或倚窗小憩,或三两闲谈,或在船面凝神发楞,这此中有二人毫不起眼,择一处偏僻角落席地而坐,远远的避开人群。
“唉,修行之人,怎的如此心浮气躁,此次我二人承师命下山,只望顺利不出差池,你却惹是生非,忘了昔日的经验不成?!”
“你我出行之前,师祖已有交代,此次与中原各派送信,多有不便,只是义理在前,不得不请,让我等自行考虑,言到即止,来去安闲,不成胡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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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我这其唤师兄那里都好,只是忒得严厉了一些,开不得打趣,幸亏到底待我还是极好。
现世都会。七月。
其缘不敢说下去了,他看到对坐的青年和尚已经微微皱起了眉头。
青年和尚终究忍不住出言怒斥,语气峻厉,可那眼中却尽是温暖,轻声细语间不失风采。
“十年一次六法大会,现在方才三年又要重开,师兄不说,我也晓得启事,还不是为了那佛魔会战的事儿,这但是件大事,不但是佛门,那道门、苯门不也都在邀战之列嘛!”其缘在了咂嘴,持续道:
见师弟不再干脆,青年和尚轻叹一声,也不屑多加责备,复又规复常态,闭目养神,只是那安静里又多了多少严肃。
这位其唤师兄他是体味的,固然举止淡雅,温润如玉,但那平和中倒是自带了三分不怒自威,何况向来讲一不二,这一皱眉,如若翻起脸来,比之师长却更要峻厉果断。
其缘越说越气,拳头上条条青筋暴起。
“呃,师兄,我晓得的,我也只是活力那蓬莱的老头儿不识好歹,”其缘将白眼翻得像条死鱼。
这叫做其缘的少年仿佛习觉得常,还是自顾自的说着,很有那么几分愣头青的心性,“哼,提及来那蓬莱一门实在傲慢无礼,胆敢如此骄易于我俩,要不是师兄好脾气,我定教他……”
骄阳当头。
青年晓得师弟的脾气,并不该答。
那老喇嘛不但矮小,并且极其的黑瘦,脸上的皱纹如一道道沟壑簇聚在一起,像一枚干瘪脱水的枣核。
青年还是和声细语,语速极快,却让人听得如沐东风。
其他各寺中,除噶陀寺、那烂陀寺地处偏僻,送信弟子仍未赶到;楚布寺、哲蚌寺、噶玛丹萨寺、色拉寺、俄尔寺皆以应派长老前去;江扎寺与多智钦寺未予答复。
这老喇嘛一样穿了一件黄白的麻布僧袍,只是那僧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非常的肥大不称身,连衣摆都托在地上老长的一截。
二人盘膝对坐,闭目不语。少时,一只海鸟环绕盘桓谨慎的落在了船面上,少年和尚展开眼睛,猎奇的打量,方要伸手去抓,那鸟却已兀自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