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天下

第三十八章 霜花十月下广陵

谢安被那小萝莉牵着,虽说是玩双陆,但桌案上放着碗温热的红豆粥,那小萝莉将粥推到他手边,用微如细蚊的声音说了句:“安娘舅快吃。”

这家人姓褚,褚夫人一看宋衣弱气女流又带着幼弟流浪江湖,心软承诺。

谢安不由多看了未曾蒙面的堂姐几眼,心头暖意浓浓。

宋衣听着他肚子叫的声音表情非常好,她未曾想过折磨这小孩竟有莫名的愉悦,因而笑着问:“是你家厨娘?想吃东西了?”

“亥时是吧?我是小孩子,本年九岁,小孩子最需求就寝,如果我睡不饱又吃不饱,说不定还没到明早就要挂掉了!”

第二日凌晨,也就是谢安被掳走的第三日,宋衣在瓜洲渡口寻到一艘合适乘坐的船。

但谢真石气质温润端雅,即便面对宋衣如许心狠手辣的杀手也面不改色,平静自如,处之泰然。

固然这段噼里啪啦的话跟豆子似的蹦出,说得又坦白,但谢安顿时就听懂了。

宋衣不明以是,诚恳答复:“约莫是亥时。”

没过量久,客船起航分开瓜洲镇,实在瓜洲离广陵就只要一小段水路,傍晚之前就能到达,宋衣在一旁坐着,临时就让谢安有几个清闲时候罢!

谢安抚摸着饿瘪的肚子,默念着这首感同身受的诗,不过这东风要改成秋风,秋风又红江南岸。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谢安被小萝莉孔殷地拉到一边玩耍去了。

“尚娘舅也在船上,请宽解。”褚蒜子机警过人,安抚着自家被折磨惨的小娘舅。

谢安长相虽不如谢尚那般富丽夺目,但端倪自幼就生得漂亮,气质浑然天成地温雅,这几年跟着桓复习武,气质里多了几分萧洒,再加上早熟的沉稳气韵,让人一言难忘。

哑门穴在后颈第一个颈椎下,为督脉、系督脉与阳维脉之会穴,被点中后,倒不是真哑,只是有些晕、恶心得没法说话。

褚蒜子见谢安一身狼狈,当下就一勺勺给他喂给吃,声音软软道:“安娘舅刻苦了,我们本是要回建康的,就在渡口碰到尚娘舅,阿娘就带着我们特地在瓜洲镇等着这位宋姐姐。”

安、娘舅?

这名叫褚蒜子的萝莉一面余光瞄着宋衣,一面低声跟谢安说道,还将本身美丽的小脸靠近了让他看。

客船长人家是一对伉俪与一双后代,听船家说是住在武昌的书香世家,也是北边南下的世家后辈。

“但是,蒜子不想背诗,阿兄在读《南华经》,都不跟我玩。”蒜子眨了眨稠密的睫毛,笑着盯着谢安道,“宋姐姐,我能够跟小哥哥去玩双陆吗?”

如果遵循汗青生长,太宁三年宋衣把天子司马绍早早给毒死了,本身也不会沦落到这个悲伤的处所……也不会碰到这个疯女人了啊……

“不是已经渡江了么?”谢安本觉得她过了江就筹办歇息,等候谢尚一战,没想到还要坐船?去哪?

同时,脑筋不知为何响起了佟湘玉唱的,“郎君你是不是饿得慌……”,打住打住!再胡思乱想伤春悲秋就真的认输了。

“我叫蒜子,就是石蒜花的蒜,阿娘闺名里有个石字。阿娘分开建康已经很多年了,她分开那年安娘舅刚出世。阿娘有个亲弟弟,但两人长得不像,阿娘没有娘舅长得都雅,方才阿娘不是说,我长得像亲娘舅么?”

宋衣此时与褚夫人在闲谈,得空用心重视两个小孩。

谢安摇了点头,宋衣固然受伤,但武功深浅不知,团体来讲应当跟谢尚差不离,而她又是刻毒杀手,比无多实战经历的世家后辈更胜一筹,更何况,这船上另有小孩呢!

团子萝莉被褚夫人悄悄刮了刮鼻头,“蒜子跟歆儿也长得不一样啊,歆儿长得像你阿爹,蒜子长得像你亲娘舅。”

谢安说完重重拍掉她的手,然后抱着被子缩到一角去睡觉了。

宋衣身上另有伤,强撑笑容回礼。

宋衣怔了怔,固然她并不想让谢安离本身太远,但毕竟已经上了这家的船,又看对方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实在有些不好回绝,无法道:“能够啊,但是……”

幸而宋衣有分寸,不然这一穴位重拍下去,只怕他要再来晕入夜地。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东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谢安出世那年,谢真石远嫁住在武昌的褚氏,褚氏的父亲官至武昌太守,而堂姐夫褚季野也是一名很有才学的名流,曾做过司马家几位王爷的属官和文书。

“这倒是不幸,可惜我与夫君要去广陵会友,待新春才回建康。我那在建康的二弟擅医术,为人热情,说不定能医好介弟。”褚夫人一脸和顺,眼里又充满对谢安的体贴,“不知为何,我一见介弟,就非常爱好。”

等等,谢安勉强平静,朝这姓褚的小萝莉眨了眨眼。

这客船从武昌一起南下,被一家客人所包,将往广陵城。

褚夫人见谢安半张嘴却没出声,想是猜到了几分,摸干脆地问宋衣,“介弟但是不能说话?”

“夫民气善,必有后福。”宋衣一把少女音更显楚楚不幸,谢安无语地翻着白眼。

褚蒜子这小丫头叫出“宋姐姐”时,也是一副跟谢安叫宋衣时的略带腹黑的口气。

石……谢真石?堂姐?!谢安略略冲动。

谢安杜口不言,阖眼睡觉节俭体力,宋衣自发败兴,肝火中烧,一把提起他的衣领,恶狠狠道:“天一亮我们要去寻客船!”

堂姐谢真石目前任务就拖着宋衣拉家常了,谢真石不过二十五岁,脾气温婉内敛,长相也没有遗传谢家后辈的超卓仙颜,与亲弟谢尚真是有天壤之别。

此地是江北一个名叫瓜洲的渡口小镇,北宋王安石的《泊船瓜洲》就是写这里的,瓜洲属广陵郡,是流民帅郗鉴的驻地,与建康东面军事要地京口一江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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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恍然大悟,谢真石是堂兄谢尚的姐姐,比谢尚大四岁,也就是他的堂姐了!

“唔!”被叫做蒜子的萝莉抬头盯着宋衣看了一会,“不知蒜子长大后能不能有姐姐这么都雅?”

彻夜虽无明月,但他也想问彼苍,这算不算是他扰乱汗青线的苦果。

第三十八章:霜花十月下广陵

说来也巧了,李白曾有诗《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诗里是“烟花三月下扬州”,现在这家人倒是霜花十月下广陵了。

宋衣气得瞪着杏目,正欲上前经验,刚走了一步,大腿处的伤口痛得她直冒盗汗,这伤口拜谢小狐狸所赐,也不知伤愈以后会不会留疤,她死死地瞪着谢安的那团背影,手刀几度起落,终究还是收了归去。

褚夫人身边那红豆团子似的小萝莉拽着她的裙裳道:“阿娘,这位小哥哥生得都雅,但这位姐姐生得更都雅,但是却长得不像。”

谢安光荣本身学了针灸,并未过分惶恐。

宋衣微不成闻地应了声,伸手抚着谢安头顶的百会穴,“阿弟原是好的,可幼年南下时受伤聋了,久而久之也就不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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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衣冷哼一声,“小狐狸在嘀咕着甚么?”

宋衣见瓜洲船埠并无别的大船,并且船上人多反而便利她藏匿,至于谢安,她早上一起来就封了他的哑门穴,想来是不肯再听他巧舌如簧。

褚夫人微红着脸,“我家蒜子过分率性,女郎莫怪。”

谢安皱着眉头问道:“费事你看看现在甚么时候?”

难怪刚才褚夫人提及甚么在建康会医术的二弟,那二弟必定说的就是谢据了。

褚夫人捏着女儿的小手,“蒜子还小,该当多读诗书熏陶脾气,这脾气好了,面貌也会更好。”

广陵就是后代所称的扬州。

谢安再度醒来时,他和宋衣已经下船住在一家客舍里,宋衣本身倒是吃饱喝足,只给他点喝了点水,免得他有多余的力量说话和逃窜。

宋衣这类不管老幼都能下得了狠手的女人,谢安固然很想给侄女的机灵点个赞,但更但愿她快点躲到安然的处所去。

“我想一个叫佟湘玉的女郎。”谢安一本端庄地答道。

宋衣近在天涯的脸上带着几分惨白颓色,仿佛是受伤后血气不敷,不过凑得这么近,一副男装打扮,发髻梳起的绝色乐伎还是美得刺目,她冷冷哼了一声,“我想去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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