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第17章 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观世音收伏熊罴怪

行者道:“莫忙!既有下落,管情拿住这厮,还你原物。放心,放心!”

轮起棒照头一下,慌得那黑汉化风而逃,道人驾云而走,只把个白衣秀士,一棒打死,拖将过来看处,倒是一条白花蛇怪。干脆提起来,捽做五七断,径入深山,找寻阿谁黑汉。转过尖峰,抹过峻岭,又见那壁陡崖前,耸出一座洞府,但见那:烟霞渺渺,松柏森森。烟霞渺渺采盈门,松柏森森青绕户。桥踏枯槎木,峰巅绕薛萝。鸟衔红蕊来云壑,鹿践芳丛上石台。那门前时催花发,风送花香。临堤绿柳转黄鹂,傍岸夭桃翻粉蝶。固然郊野不堪夸,却赛蓬莱山下景。

你老外公乃大唐上国驾前御弟三藏法师之门徒,姓孙,名悟空行者。若问老孙的手腕,说出来教你魂飞魄散,死在面前!”那怪道:“我未曾会你,有甚么手腕,说来我听。”行者笑道:“我儿子,你站稳着,仔谛听了!我:自小神通手腕高,随风窜改逞英豪。养性修真熬日月,跳出循环把命逃。一点诚恳曾访道,灵台山上采药苗。那山有个老仙长,寿年十万八千高。老孙拜他为师父,指我永活路一条。他说身内有丹药,外边采纳枉徒劳。

眼幌金睛如掣电,恰是山中黑风王。行者暗笑道:“这厮端的如烧窑的普通,筑煤的无二!想必是在此处刷炭为生,如何这等一身乌黑?”那怪厉声高叫道:“你是个甚么和尚,敢在我这里大胆?”行者执铁棒,撞至面前,大咤一声道:“不要闲讲!快还你老外公的法衣来!”那怪道:“你是那寺里和尚?你的法衣在那边失落了,敢来我这里讨取?”行者道:“我的法衣,在直北观音院火线丈里放着。只因那院里失了火,你这厮,趁哄掳掠,盗了来,要做佛衣会庆寿,怎敢狡赖?快快还我,饶你性命!若牙迸半个不字,我推倒了黑风山,躧平了黑风洞,把你这一洞妖邪,都碾为齑粉!”那怪闻言,呵呵嘲笑道:“你这个泼物!本来昨夜那火就是你放的!你在那方丈屋上,行凶招风,是我把一件法衣拿来了,你待如何!你是那边来的?姓甚名谁?有多大手腕,敢那等海口浪言!”行者道:“是你也认不得你老外公哩!

菩萨说:“你这计算怎说?”行者道:这盘上刻那凌虚子制,想这道人就叫做凌虚子。菩萨,你要依我时,可就变做这个道人,我把这丹吃了一粒,变上一粒,略大些儿。菩萨你就捧了这个盘儿两颗灵药,去与那妖上寿,把这丸大些的让与那妖。待那妖一口吞之,老孙便于中取事,他若不肯献出佛衣,老孙将他肚肠,就也织将一件出来。”

话说孙行者一筋斗跳将起去,唬得那观音院大小和尚并梵衲、幸童、道人等一个个朝天礼拜道:“爷爷呀!本来是腾云驾雾的崇高下界,怪道火不能伤!恨我阿谁不识人的老剥皮,使心用心,本日反害了本身!”三藏道:“各位请起,不须恨了。

这盘儿前面刻的四个字,说凌虚子制,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勾头。菩萨若要依得我时,我好替你作个计算,也就不须动得兵戈,也不须劳得交战,妖魔眼下遭瘟,佛衣眼下呈现;菩萨要不依我时,菩萨往西,我悟空往东,佛衣只当相送,唐三藏只当落空。”菩萨笑道:“这猴熟嘴!”行者道:“不敢,倒是一个计算。”

正讲处,只见有一个巡山的小妖来报导:“大王!祸事了!

行者到于门首,又见那两扇石门,关得甚紧,门上有一横石板,明书六个大字,乃“黑风山黑风洞”,即便轮棒,叫声“开门!”那边面有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出来,问道:“你是何人,敢来击吾仙洞?”行者骂道:“你个作死的孽畜!甚么个去处,敢称仙洞!仙字是你称的?快出来报与你那黑汉,教他快送老爷的法衣出来,饶你一窝性命!”小妖吃紧跑到内里,报导:“大王!

菩萨没法,只得也点点头儿。行者笑道:“如何?”尔时菩萨乃以泛博慈悲,无边法力,亿万化身,以心会心,以领悟身,恍忽之间,变作凌虚仙子:鹤氅仙风飒,飘摇欲步虚。苍颜松柏老,秀色古今无。去去还无住,如如自有殊。总来归一法,只是隔邪躯。行者看道:“妙啊!妙啊!还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菩萨笑道:“悟空,菩萨妖精,老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行者心下顿悟,回身却就变做一粒灵药:走盘无不定,圆明未有方。三三勾漏合,六六少翁商。瓦铄黄金焰,牟尼白天光。外边铅与汞,未许易论量。行者变了那颗丹,终是略大些儿。菩萨认定,拿了阿谁玻璃盘儿,径到妖洞门口看时,公然是:崖深岫险,云生岭上;柏苍松翠,风飒林间。崖深岫险,果是妖邪出没火食少;柏苍松翠,也可仙真修隐道情多。山有涧,涧有泉,潺潺流水咽鸣琴,便堪洗耳;崖有鹿,林有鹤,幽幽仙籁动间岑,亦可赏心。这是妖仙有分降菩提,弘誓无边垂怜悯。菩萨看了,心中暗喜道:“这孽畜占了这座山洞,倒是也有些道分。”是以心中已是有个慈悲。

“你才说他本领与你手平,你却怎生得胜,取我法衣返来?”行者道:“莫管,莫管,我有处治。”

这去寻着法衣,万事皆休;但恐找寻不着,我那门徒性子有些不好,汝等性命不知如何,恐一人不能脱也。”众僧闻得此言,一个个提心吊胆,告天许愿,只要寻得法衣,各全性命不题。

走到洞口,只见守洞小妖,都有些认得道:凌虚仙长来了。”一边传报,一边接引。那妖早已迎出二门道:“凌虚,有劳仙驾珍顾,蓬荜有辉。”菩萨道:“小道敬献一粒灵药,敢称千寿。”他二人拜毕,方才坐定,又叙起他昨日之事。菩萨不答,赶紧拿丹盘道:“大王,且见小道鄙意。”觑定一粒大的,推与那妖道:“愿大王千寿!”那妖亦推一粒,递与菩萨道:“愿与凌虚子同之。”让毕,那妖才待要咽,那药顺口儿一向滚下。现了秘闻,理起四平,那妖滚倒在地。菩萨现相,问妖取了佛衣,行者早已从鼻孔中出去。菩萨又怕那妖无礼,却把一个箍儿,丢在那妖头上。那妖起来,提枪要刺,行者、菩萨早已起在空中,菩萨将真言念起。那怪还是头疼,丢了枪,满地乱滚。半空里笑倒个美猴王,高山下滚坏个黑熊怪。菩萨道:“孽畜!你现在可皈依么?”那怪满口道:“心愿皈依,只望饶命!”行者恐担搁了工夫,意欲就打,菩萨急止住道:“休伤他命,我有效他处哩。”行者道:“如许怪物,不打死他,反留他在那边用哩?”菩萨道:“我那落伽山后,无人把守,我要带他去做个守山大神。”行者笑道:

好大圣,念动咒语,迎着风一变,公然就象那老衲人普通,藏了铁棒,拽开步,径来洞口,叫声开门。那小妖开了门,见是这般模样,急回身报导:“大王,金池长老来了。”那怪大惊道:

有诗为证,诗曰:祥光霭霭凝金象,万道缤纷实可夸。普济世人垂怜恤,遍观法界现弓足。今来多为传经意,此去原无落点瑕。

行者道:“深感菩萨远来,弟子还当回送回送。”菩萨道:“免送。”行者才捧着法衣,叩首而别。菩萨亦带了熊罴,径回大海。

佛衣会做不成了!门外有一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来讨法衣哩!”那黑汉被行者在芳草坡前赶将来,却才关了门,坐还未稳,又听得那话,心中暗想道:“这厮不知是那边来的,这般无礼,他敢嚷上我的门来!”教:“取披挂!”随结束了,绰一杆黑缨枪,走出门来。这行者闪在门外,固执铁棒,睁睛旁观,只见那怪果生得凶恶:碗子铁盔火漆光,乌金铠甲亮光辉。皂罗袍罩风兜袖,黑绿丝绦軃穗长。手执黑缨枪一杆,足踏乌皮靴一双。

棒架长枪声清脆,枪迎铁棒放光辉。悟空窜改人间少,妖怪神通世上稀。这个要把佛衣来庆寿,阿谁不得法衣肯善归?这番苦战难分离,就是活佛临凡也解不得围。他两个从洞口打上山头,自山头杀在云外,吐雾喷风,飞砂走石,只斗到红日沉西,不分胜负。那怪道:“姓孙的,你且住了手。本日天晚,不好相持。你去,你去!待明早来,与你定个死活。”行者叫道:“儿子莫走!要战便象个战的,不成以天晚相推。”看他没头没脸的,只情使棍子打来,这黑汉又化阵清风,转回本洞,紧闭石门不出。

三藏道:“自你去了这半日,我已吃过了三次茶汤,两餐斋供了,他俱未曾敢慢我。但只是你还经心极力去寻取法衣返来。”

是夜在禅堂歇宿。那三藏想着法衣,那边得稳睡?忽翻身见窗外透白,急起叫道:“悟空,天了然,快寻法衣去。”行者一骨鲁跳将起来,早见众僧侍立,供奉汤水,行者道:“你等用心伏侍我师父,老孙去也。”三藏下床扯住道:“你往那边去?”行者道“我想这桩事都是观音菩萨没理,他有这个禅院在此,受了这里人家香火,又容那妖精邻住。我去南海寻他,与他讲一讲,教他亲来问妖精讨法衣还我。”三藏道:“你这去,几时返来?”行者道:“时少只在饭罢,时多只在晌午就胜利了。那些和尚,可好伏侍,老孙去也。”说声去,早已无踪。斯须间,到了南海,停云旁观,但见那:汪洋海远,水势连天。祥光笼宇宙,瑞气照山川。千层雪浪吼青霄,万迭烟波滔白天。水飞四野,浪滚周遭。水飞四野振轰雷,浪滚周遭鸣轰隆。休言水势,且看中间。五色昏黄宝迭山,红黄紫皂绿和蓝。才见观音真胜境,试看南海落伽山。好去处!山岳矗立,顶透虚空。中间有千样奇花,各式瑞草。风摇宝树,日映弓足。观音殿瓦盖琉璃,潮音洞门铺玳瑁。绿杨影里语鹦哥,紫竹林中啼孔雀。罗纹石上,护法严肃;玛瑙滩前,木叉雄浑。

那怪闻谈笑道:“你本来是那闹天宫的弼马温么?”行者最恼的是人叫他弼马温,闻声这一声,心中大怒,骂道:“你这贼怪!偷了法衣不还,倒伤老爷!不要走!看棍!”那黑汉侧身躲过,绰长枪,劈手来迎。两家这场好杀:快意棒,黑缨枪,二人洞口逞刚烈。用心劈脸刺,着臂照头伤。这个横丢阴棍手,阿谁直拈急三枪。白虎登山来探爪,黄龙卧道回身忙。喷彩雾,吐光芒,两个妖仙不成量:一个是修改齐天圣,一个是成精黑大王。这场山里相争处,只为法衣各不良。那怪与行者斗了十数回合,不分胜负。垂垂红日当午,那黑汉举枪架住铁棒道:“孙行者,我两个且出兵,等我进了膳来,再与你赌斗。”行者道:

行者闻得佛衣之言,定觉得是他宝贝,他就忍不住肝火,跳出石崖,双手举起金箍棒,高叫道:“我把你这伙贼怪!你偷了我的法衣,要做甚么佛衣会!趁早儿将来还我!”喝一声“休走!”

正行处,只见那山坡前,走出一个道人,手拿着一个玻璃盘儿,盘内安着两粒灵药,往前正走,被行者撞个满怀,掣出棒,就照头一下,打得脑里浆流出,腔中血进撺。菩萨大惊道:

“刚才差了小的去下简帖请他,这时候还未到那边哩,如何他就来得这等敏捷?想是小的未曾撞着他,断是孙行者呼他来讨法衣的。管事的,可把佛衣藏了,莫教他瞥见。”行者进了前门,但见那天井中,松篁交翠,桃李争妍,丛丛花发,簇簇兰香,却也是个洞天之处。又见那二门上有一联对子,写着:“静隐深山无俗虑,幽居仙洞乐天真。”行者暗道:“这厮也是个脱垢离尘、知命的怪物。”入门里,往前又进,到于三层门里,都是些画栋雕梁,明窗彩户。只见那黑男人,穿的是黑绿纻丝袢袄,罩一领鸦青花绫披风,戴一顶乌角软巾,穿一双麂皮皂靴,见行者出去,清算衣巾,降阶驱逐道:“金池老友,连日欠亲。请坐,请坐。”行者以礼相见,见毕而坐,坐定而茶。茶罢,妖精欠身道:“适有小简奉启,后日一叙,何老友本日就下顾也?”行者道:“正来进拜,不期路遇华翰,见有佛衣雅会,故此吃紧奔来,愿求见见。”那怪笑道:“老友差矣。这法衣本是唐僧的,他在你处住札,你岂未曾瞥见,反来就我看看?”行者道:“贫僧借来,因夜晚还未曾展看,不期被大王取来,又被火烧了荒山,失落了家私。那唐僧的门徒,又有些勇猛,乱忙中,四下里都寻觅不见。本来是大王的洪福收来,故特来一见。”

住了云头,细心看,公然是座好山。况正值春光时节,但见:万壑争流,千崖竞秀。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雨过天连青壁润,风来松卷翠屏张。山草发,野花开,绝壁峭嶂;薛萝生,佳木丽,峻岭平岗。不遇幽人,那寻樵子?涧边双鹤饮,石上野猿狂。

“你这个猴子,还是这等放泼!他又未曾偷你法衣,又不与你了解,又无甚仇恨,你如何就将他打死?”行者道:“菩萨,你认他不得。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他昨日和一个白衣秀士,都在芳草坡前坐讲。后日是黑精的生日,请他们来庆佛衣会。本日他先来拜寿,明日来庆佛衣会,以是我认得,定是本日替那妖去上寿。”菩萨说:“既是这等说来,也罢。”行者才去把那道人提起来看,倒是一只苍狼。中间阿谁盘儿底下却有字,刻道:凌虚子制。行者见了,笑道:“造化!造化!”老孙也是便益,菩萨也是省力。这怪叫做不打自招,那怪教他本日了劣。”菩萨说道:

“悟空,这教如何说?”行者道:“菩萨,我悟空有一句话儿,叫做将计就计,不知菩萨可肯依我?”菩萨道:“你说。”行者说道:“菩萨,你看这盘儿中是两粒灵药,便是我们与那妖魔的贽见;

那猴王胆小充和尚,这黑汉心灵隐佛衣。语去言来机遇巧,随机应变不差池。法衣欲见无由见,宝贝玄微真妙微。小怪寻山言祸事,老妖发怒显神威。翻身打出黑风洞,枪棒辩论辨是非。

却说行者攻门不开,也只得回观音院。那本寺和尚已葬埋了那老衲人,都在方丈里伏侍唐僧。早斋已毕,又摆上午斋,正那边添汤换水,只见行者从空降下,众僧礼拜,接入方丈,见了三藏。三藏道:“悟空你来了,法衣如何?”行者道:“已有了根由。早是未曾冤了这些和尚,本来是那黑风山妖怪偷了。老孙去悄悄的寻他,只见他与一个白衣秀士,一个老道人,坐在那芳草坡前发言。也是个不打自招的怪物,他俄然说出道:后日是他母难之日,聘请诸邪来做生日,夜来得了一件锦襕佛衣,要以此为寿,作一大宴,唤做庆赏佛衣会。是老孙抢到面前,打了一棍,那黑汉化风而走。道人也不见了,只把个白衣秀士打死,乃是一条白花蛇成精。我又吃紧赶到他洞口,叫他出来与他赌斗。他已承认了,是他拿回。战彀这半日,不分胜负。那怪回洞,却要用饭,关了石门,惧战不出。老孙却来回看师父,先报此信,已是有了法衣的下落,不怕他不还我。”众僧闻言,合掌的合掌,叩首的叩首,都念声“南无阿弥陀佛!本日寻着下落,我等方有了性命矣!”行者道:“你且休喜好乐快,我还未曾到手,师父还未曾出门哩。只等有了法衣,打发得我师父好好的出门,才是你们的安乐处;若稍有些须不虞,老孙但是好惹的主子!可曾有好茶饭与我师父吃?可曾有好草料喂马?”众僧俱满口承诺道:“有!有!有!更未曾一毫有怠慢了老爷。”

矗矗堆螺排黛色,巍巍拥翠弄岚光。那行者正观山景,忽听得芳草坡前有人言语。他却轻步潜踪,闪在那石崖之下,偷睛旁观。本来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上首的是一条黑汉,右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都在那边高谈阔论。讲的是立鼎安炉,持砂炼汞,白雪黄芽,傍门外道。正说中间,那黑汉笑道:“后日是我母难之日,二公可帮衬帮衬?”白衣秀士道:

得传大品天仙诀,若无底籽实难过。回光内照宁心坐,身中日月坎离交。万事不思全寡欲,六根清净体坚牢。返老还童轻易得,超凡入圣路非遥。三年无漏成仙体,分歧俗辈受煎熬。十洲三岛还游戏,天涯天涯转一遭。该死三百多余岁,不得飞升上九霄。下海降龙真宝贝,才有金箍棒一条。花果山前为帅首,水帘洞里聚群妖。玉皇大帝传宣诏,封我齐天极品高。几番大闹灵霄殿,数次曾偷王母桃。天兵十万来降我,层层密密布枪刀。战退天王归上界,哪吒负痛领兵逃。显圣真君能窜改,老孙硬赌跌平交。道祖观音同玉帝,南天门上看降妖。却被老君助一阵,二郎擒我到天曹。将身绑在降妖柱,即命神兵把首枭。

行者却无战略何如,只得也回观音院里,按落云头,道声“师父”。那三藏眼儿巴巴的,正望他哩,忽见到了面前,甚喜;

下请书的小校,被孙行者打死在通衢中间,他绰着经儿窜改做金池长老,来骗佛衣也!”那怪闻言,暗道:“我说那长老如何本日就来,又来得敏捷,公然是他!”急纵身,拿过枪来,就刺行者。行者耳朵里急掣出棍子,现了秘闻,架住枪尖,就在他那中厅里跳出,自天井中,斗到前门外,唬得那洞里群魔都丧胆,家间老幼尽无魂。这场在山头好赌斗,比前番更是分歧。好杀:

毕竟不知向后事情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正说处,那上房院主,又整治素供,请孙老爷吃斋。行者却吃了些须,复驾祥云,又去找寻。正行间,只见一个小怪,左胁下夹着一个花梨木匣儿,从通衢而来。行者度他匣内必有甚么柬札,举起棒,劈脸一下,不幸不由打,就打得似个肉饼普通,却拖在路旁,揭开匣儿旁观,公然是一封请柬。帖上写着:“侍生熊罴顿首拜,启上大阐金池老上人丹房:屡承佳惠,感激渊深。夜观回禄之难,有失救护,谅仙机必无他害。生偶得佛衣一件,欲作雅会,谨具花酌,奉扳清赏。至期,千乞仙驾过临一叙。是荷。先二日具。”行者见了,呵呵大笑道:“阿谁老剥皮,死得他一毫儿也不亏!他本来与妖精结党!怪道他也活了二百七十岁。想是阿谁妖精,传他些甚么佩服的小法儿,故有此寿。老孙还记得他的模样,等我就变做那和尚,往他洞里逛逛,看我那法衣放在那边。倘使到手,即便拿回,却也省力。”

这行者观不尽那异景非常,径直按云头,到竹林之下。早有诸天驱逐道:“菩萨前者对众言大圣归善,甚是鼓吹。今保唐僧,如何得暇到此?”行者道:“因保唐僧,路逢一事,特见菩萨,烦为通报。”诸天遂来洞口报知。菩萨唤入,行者守法而行,珍宝莲台下拜了。菩萨问曰:“你来何干?”行者道:“我师父路遇你的禅院,你受了人间香火,容一个黑熊精在那边邻住,着他偷了我师父法衣,多次取讨不与,今特来问你要的。”菩萨道:“这猴子说话,这等无状!既是熊精偷了你的法衣,你怎来问我取讨?都是你这个孽猴大胆,将宝贝矫饰,拿与小人瞥见,你却又行凶,唤风生机,烧了我的留云下院,反来我处放刁!”行者见菩萨说出这话,知他晓得畴昔将来之事,仓猝礼拜道:“菩萨,乞恕弟子之罪,果是这般这等。但恨那怪物不肯与我法衣,师父又要念那话儿咒语,老孙忍不得头疼,故此来拜烦菩萨。望菩萨慈悲之心,助我去拿那妖精,取衣西进也。”菩萨道:“那怪物有很多神通,却也不亚于你。也罢,我看唐僧面上,和你去走一遭。”行者闻言,谢恩再拜。即请菩萨出门,遂同驾祥云,早到黑风山,坠落云头,依路找洞。

刀砍锤敲不得坏,又教雷打火来烧。老孙实在有手腕,全然不怕半分毫。送在老君炉里炼,六丁神火慢煎熬。日满开炉我跳出,手持铁棒绕天跑。纵横到处无遮挡,三十三天闹一遭。我佛如来施法力,五行山压老孙腰。整整压该五百载,幸逢三藏出唐朝。吾今皈正西方去,转上雷音见玉毫。你去乾坤四海问一问,我是历代驰名第一妖!”

正商讨间,众僧摆上晚斋,请他师徒们吃了。三藏教掌灯,仍去前面禅堂安息。众僧都挨墙倚壁,苫搭窝棚,各各睡下,只把个火线丈让与那高低院主安身。此时夜静,但见:银河现影,玉宇无尘。满天星光辉,一水浪收痕。万籁声宁,千山鸟绝。溪边渔火息,塔上佛灯昏。昨夜阇黎钟鼓响,今宵一遍哭声闻。

年年与大王上寺,本年岂有不来之理?”黑汉道:“我夜来得了一件宝贝,名唤锦襕佛衣,固然是件玩好之物。我明日就以他为寿,大开筵宴,聘请各山道官,道贺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道人笑道:“妙!妙!妙!我明日先来拜寿,后日再来赴宴。”

却说孙大圣到空中,把腰儿扭了一扭,早来到黑风山上。

“固然是个救苦慈尊,一灵不损。如果老孙有如许咒语,就念上他娘千遍!这回儿就有很多黑熊,都教他了帐!”却说那怪复苏多时,公道难禁疼痛,只得跪在地下哀告道:“但饶性命,愿皈正果!”菩萨方坠落祥光,又与他摩顶受戒,教他执了长枪,跟从摆布。那黑熊才一片野心本日定,无穷顽性此时收。菩萨叮咛道:“悟空,你归去罢。好生伏侍唐僧,今后再休懈惰肇事。”

又见他手里没有法衣,又惧。问道:“如何这番还未曾有法衣来?”行者袖中取出个简帖儿来,递与三藏道:“师父,那怪物与这死的老剥皮,原是朋友。他着一个小妖送此帖来,还请他去赴佛衣会。是老孙就把那小妖打死,变做那老衲人,进他洞去,骗了一钟茶吃,欲问他讨法衣看看,他不肯拿出。正坐间,忽被一个甚么巡山的,走了风信,他就与我打将起来。只斗到这迟早,不分高低。他见天晚,闪回洞去,紧闭石门。老孙无法,也暂返来。”三藏道:“你手腕比他何如?”行者道:“我也硬未几儿,只战个手平。”三藏才看了简帖,又递与那院主道:“你师父敢莫也是妖精么?”那院主仓猝跪下道:“老爷,我师父是人。只因那黑大王修成人道,常来寺里与我师父讲经,他传了我师父些养神佩服之术,故以朋友相称。”行者道:“这伙和尚没甚妖气,他一个个头圆顶天,足方履地,但比老孙肥胖长大些儿,非妖精也。你看那帖儿上写着侍生熊罴,此物必然是个黑熊成精。”三藏道:“我闻得前人云,熊与猩猩相类,都是兽类,他却如何成精?”行者笑道:“老孙是兽类,见做了齐天大圣,与他何异?大略人间之物,凡有九窍者,皆能够修行成仙。”三藏又道:

“你这个孽畜,教做男人?豪杰子,半日儿就要用饭?似老孙在山根下,整压了五百余年,也未曾尝些汤水,那边便饿哩?莫推故,休走!还我法衣来,方让你去用饭!”那怪虚幌一枪,撤身入洞,关了石门,收回小怪,且安排筵宴,誊写请柬,聘请各山魔王庆会不题。

降怪成真归大海,佛门复得锦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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