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

第22章 八戒大战流沙河 木叉奉法收悟净

算来只为取经人,肝火冲天不忍耐。搅得那鯾鲌鲤鳜退鲜鳞,龟鳖鼋鼍伤嫩盖;红虾紫蟹命皆亡,水府诸神朝上拜。只听得波翻浪滚似雷轰,日月无光六合怪。二人整斗有两个时候,不分胜负。这才是铜盆逢铁帚,玉磬对金钟。

但只是师父要穷历番邦,不能彀超脱苦海,以是寸步难行也。

“且莫叙阔,我们叫喊那厮去来。”三藏道:“叫谁?”行者道:“老孙见菩萨,备陈前事。菩萨说:这流沙河的妖怪,乃是卷帘大将临凡,因为在天有罪,出错此河,失色捣蛋。他曾被菩萨感导,愿归师父往西天去的。但是我们未曾说出取经的事情,故此苦苦争斗。菩萨今差木叉,将此葫芦,要与这厮结作法船,渡你畴昔哩。”三藏闻言,顶礼不尽,对木叉作礼道:“万望尊者作速一行。”那木叉捧定葫芦,半云半雾,径到了流沙河水面上,厉声高叫道:“悟净!悟净!取经人在此久矣,你如何还不归顺!”却说那怪惊骇猴王,回于水底,正在窝中安息,只听得叫他法名,情知是观音菩萨;又闻得说“取经人在此”,他也不惧斧钺,急翻波伸出头来,又认得是木叉行者。你看他笑盈盈,上前作礼道:“尊者失迎,菩萨今在那边?”木叉道:“我师将来,先差我来叮咛你早跟唐僧做个门徒。叫把你项下挂的骷髅与这个葫芦,按九宫结做一只法船,渡他过此弱水。”悟净道:“取经人却在那边?”木叉用手指道:“那东岸上坐的不是?”悟净瞥见了八戒道:“他不知是那边来的个泼物,与我整斗了这两日,何曾言着一个取经的字儿?”又瞥见行者,道:“这个主子,是他的帮手,好倒霉害!我不去了。”木叉道:“那是猪八戒,这是孙行者,俱是唐僧的门徒,俱是菩萨感导的,怕他怎的?我且和你见唐僧去。”那悟净才收了宝杖,整一整黄锦直裰,跳登陆来,对唐僧双膝跪下道:“师父,弟子有眼无珠,不认得师父的尊容,多有冲撞,万望恕罪。”八戒道:“你这饭桶,怎的早不皈依,尽管要与我打?是何说话!”行者笑道:“兄弟,你莫怪他,还是我们未曾说出取经的事样与姓名耳。”长老道:“你果肯诚恳皈依吾教么?”悟净道:“弟子向蒙菩萨教养,指河为姓,与我起了法名,唤做沙悟净,岂有不从师父之理!”三藏道:“既如此,”叫:“悟空,取戒刀来,与他落了发。”大圣依言,即将戒刀与他剃了头。

我和你只做得个拥戴,保得他身在命在,替不得这些忧?,也取不得经来,就是有能先去见了佛,那佛也不肯把经善与你我。正叫做若将轻易得,便作等闲看。”那白痴闻言,喏喏听受。

“这取经的活动,原是观音菩萨;及脱解我等,也是观音菩萨。

“那流沙河的妖怪,乃是卷帘大将临凡,也是我感导的善信,教他庇护取经之辈。你若肯说出是东土取经人呵,他决不与你辩论,决然归顺矣。”行者道:“那怪现在怯战,不肯上崖,只在水里潜踪,如何得他归顺?我师如何得渡弱水?”

却说那大圣保着唐僧,立于摆布,眼巴巴的望着他两个在水上辩论,只是他不好脱手。只见那八戒虚幌一钯,佯输诈败,转转头往东岸上走。那怪随后赶来,将近到了岸边,这行者忍耐不住,撇了师父,掣铁棒,跳到河边,望妖精劈脸就打。那妖物不敢相迎,飕的又钻入河内。八戒嚷道:“你这弼马温,真是个急猴子!你再缓缓些儿,等我哄他到了高处,你却阻住河边,教他不能回顾呵,却不拿住他也!他这出来,几时又肯出来?”

“师父,你坐着,莫怕。等老孙和他耍耍儿来。”那师父苦留不住。他打个唿哨,跳到前边。本来那怪与八戒正战到好处,难明难分,被行者轮起铁棒,望那怪着头一下,那怪急回身,仓猝躲过,径钻入流沙河里。气得个八戒乱跳道:“哥啊!谁着你来的!那怪垂垂手慢,难架我钯,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

他见你凶恶,败阵而逃,怎生是好!”行者笑道:“兄弟,实不瞒你说,自从降了黄风怪,下山来,这个把月未曾耍棍,我见你和他战的甜美,我就忍不住脚痒,故就跳将来耍耍的。那知那怪不识耍,就走了。”

那行者跳在空中,用手搭凉篷而看,他也心惊道:“师父啊,端的是难,端的是难!这条河若论老孙去呵,只消把腰儿扭一扭,就畴昔了;若师父,诚千分难渡,万载难行。”三藏道:“我这里一望无边,端的有多少宽广?”行者道:“径过有八百里远近。”

即使不死,也是个到老的破感冒!”那怪丢开架子,在那水底下,与八戒仍然打出水面。这一番斗,比前果更分歧,你看他:

我们现在拿住他,且不要打杀,只教他送师父过河,再做理睬。”八戒道:“哥哥不必游移,让你先去拿他,等老猪看管师父。”行者笑道:“贤弟呀,这桩儿我不敢说嘴。水里活动,老孙不大非常熟。如果空走,还要捻诀,又念念避水咒,方才走得。

行者笑道:“白痴,莫嚷!莫嚷!我们且归去见师父去来。”八戒却同业者到高岸上,见了三藏。三藏欠身道:“门徒辛苦呀。”八戒道:“且不说辛苦,只是降了妖精,送得你过河,方是万全之策。”三藏道:“你才与妖精交兵何如?”八戒道:“那妖的手腕,与老猪是个敌手。正战处,使一个诈败,他才赶到岸上。见师兄举着棍子,他就跑了。”三藏道:“如此怎生何如?”行者道:

行者道:“且见师父去。”

菩萨即唤惠岸,袖中取出一个红葫芦儿,叮咛道:“你可将此葫芦,同孙悟空到流沙河水面上,只叫悟净,他就出来了。先要引他归依了唐僧,然后把他那九个骷髅穿在一处,按九宫布列,却把这葫芦安在当中,就是法船一只,能渡唐僧过流沙河界。”惠岸闻言,谨遵师命,当时与大圣捧葫芦出了潮音洞,奉法旨辞了紫竹林。有诗为证,诗曰:五行匹共同天真,认得畴前旧仆人。炼已立基为妙用,辨明邪正见启事。金来归性还同类,木去讨情共复沦。二土全功成孤单,调和水火没纤尘。

钯抓一下九条痕,杖打之时灵魂败。尽力喜相持,用心要赌赛。

“似此艰巨,怎生得渡!”行者道:“师父莫要烦恼。这怪深潜水底,实在难行。八戒,你只在此保守师父,再莫与他厮斗,等老孙往南海逛逛去来。”八戒道:“哥呵,你去南海何干?”行者道:

遂吃了些无菜的素食,师徒们歇在流沙河东崖次之下。

“师父放心,且莫焦恼。现在天气又晚,且坐在这崖次之下,待老孙去化些斋饭来,你吃了睡去,待明日再处。”八戒道:“说得是,你快去快来。”行者急纵云跳起去,正到直北下人家化了一钵素斋,回献师父。师父见他来得甚快,便叫:“悟空,我们去化斋的人家,求问他一个过河之策,不强似与这怪辩论?”行者笑道:“这家子远得很哩!相去有五七千里之路。他那边得知水性?问他何益?”八戒道:“哥哥又来扯谎了。五七千里路,你如何这等去来得快?”行者道:“你那边晓得,老孙的筋斗云,一纵有十万八千里。象这五七千路,只消把头点上两点,把腰躬上一躬,就是个往回,有何难哉!”八戒道:“哥啊,既是这般轻易,你把师父背着,只消点点头,躬躬腰,跳畴昔罢了,何必苦苦的与他厮战?”行者道:“你不会驾云?你把师父驮畴昔不是?”八戒道:“师父的骨肉凡胎,重似泰山,我这驾云的,怎称得起?须是你的觔斗方可。”行者道:“我的觔斗,好道也是驾云,只是去的有远近些儿。你是驮不动,我却如何驮得动?自古道,遣泰山轻如芥子,携凡夫难脱尘凡。象这泼魔毒怪,使摄法,弄风头,倒是扯扯拉拉,当场而行,不能带得空中而去。象那样法儿,老孙也会使会弄。另有那隐身法、缩地法,老孙件件皆知。

阿谁悲伤难忍辱。钯来杖架逞豪杰,水滚流沙能暴虐。气昂昂,繁忙碌,多因三藏朝西域。钉钯老迈凶,宝杖非常熟。这个揪住要往岸上拖,阿谁抓来就将水里沃。声如轰隆动鱼龙,云暗天昏神鬼伏。这一场,来交常常,斗经三十回合,不见强弱。八戒又使个佯输计,拖了钯走。那怪随后又赶来,拥波捉浪,赶至崖边。八戒骂道:“我把你这个泼怪!你上来!这高处,脚结壮地好打!”那妖骂道:“你这厮哄我上去,又教那帮手来哩。你下来,还在水里相斗。”本来那妖乖了,再不肯登陆,只在河沿与八戒闹吵。

他两个未几时按落云头,早来到流沙河岸。猪八戒认得是木叉行者,引师父上前驱逐。那木叉与三藏礼毕,又与八戒相见。八戒道:“向蒙尊者唆使,得见菩萨,我老猪果守法教,今喜拜了沙门。这一贯在途中奔碌,未及称谢,恕罪恕罪。”行者道:

次早,三藏道:“悟空,本日怎生区处?”行者道:“没甚区处,还须八戒下水。”八戒道:“哥哥,你要图洁净,只作成我下水。”行者道:“贤弟,这番我再不急性了,只让你引他上来,我拦住河沿,不让他归去,务要将他擒了。”好八戒,抹抹脸,抖擞精力,双手拿钯到河沿,分开水路,仍然又下至窝巢。那怪方才睡醒,忽听推得水响,急转头睁睛看看,见八戒执钯下至,他跳出来,当头阻住,喝道:“慢来!慢来!看杖!”八戒举钯架住道:

却说那怪败了阵回,方才喘定,又听得有人推得水响,忽起家旁观,本来是八戒执了钯推水。那怪举杖劈面高呼道:“那和尚那边走!细心看打!”八戒使钯架住道:“你是个甚么妖精,敢在其间挡路?”那妖道:“你是也不认得我。我不是那妖妖怪怪,也不是少姓知名。”八戒道:“你既不是邪妖鬼怪,却怎生在此伤生?你端的甚么姓名,实实说来,我饶你性命。”那怪道:“我自小生来神情壮,乾坤万里曾浪荡。豪杰天下显威名,豪杰人家做模样。万国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从吾撞。皆因学道荡天涯,只为寻师游地旷。长年衣钵谨随身,每日心神不成放。沿地云游数十遭,到处闲行百余趟。是以才得遇真人,引开大道金亮光。先将婴儿姹女收,后把木母金公放。明堂肾水入华池,重楼肝火投心脏。三千功满拜天颜,志心朝礼明华向。玉皇大帝便加升,亲口封为卷帘将。南天门里我为尊,灵霄殿前吾称上。腰间吊挂虎头牌,手中执定降妖杖。头顶金盔晃日光,身披铠甲明霞亮。来往护驾我抢先,出入随朝予在上。只因王母降蟠桃,设席瑶池邀众将。失手突破玉玻璃,天神个个魂飞丧。玉皇即便怒生嗔,却令掌朝左辅相:卸冠脱甲摘官衔,将身推在杀场上。多亏赤脚大天仙,越班启奏将吾放。饶死复生不典刑,遭贬流沙东岸上。饱时困卧此山中,饿去翻波寻食饷。樵子逢吾命不存,渔翁见我身皆丧。来交常常吃人多,翻翻复复伤生瘴。你敢行凶到我门,本日肚皮有所望。莫言粗糙不堪尝,拿住消停剁鲊酱!”八戒闻言大怒,骂道:“你这泼物,全没一些儿眼色!我老猪还掐出水沫儿来哩,你怎敢说我粗糙,要剁鲊酱!看起来,你把我认做个老走硝哩。休得无礼!吃你祖宗这一钯!”那怪见钯来,使一个凤点头躲过。两个在水中打出水面,大家踏浪登波。这一场赌斗,比前分歧,你看那:卷帘将,天蓬帅,各显神通真敬爱。阿谁降妖宝杖着头轮,这个九齿钉钯顺手快。跃浪振山川,推波昏天下。凶如太岁撞幛幡,恶似丧门掀宝盖。这一个赤忱凛冽保唐僧,那一个犯法滚滚为水怪。

却说行者见他不肯登陆,急得贰心焦性爆,恨不得一把捉来。行者道:“师父!你自坐下,等我与他个饿鹰雕食。”就纵筋斗,跳在半空,刷的落下来,要抓那妖。那妖正与八戒嚷闹,忽听得风响,急转头,见是行者落下云来,却又收了那杖,一头淬下水,隐迹潜踪,渺然不见。行者鹄立岸上,对八戒说:“兄弟呀,这妖也弄得滑了。他再不肯登陆,如之何如?”八戒道:“难!

那大圣护了唐僧,牵着马,守定行李,见八戒与那怪交兵,就恨得咬牙切齿,擦掌磨拳,忍不住要去打他,掣出棒来道:

本日路阻流沙河,不能进步,不得他,怎生处治?等我去请他,还强如和这妖精相斗。”八戒道:“也是,也是。师兄,你去时,千万与我上复一声:向日多承指教。”三藏道:“悟空,如果去请菩萨,却也不必游移,快去赶来。”

又来拜了三藏,拜了行者与八戒,分了大小。三藏见他施礼,真相个和尚家风,故又叫他做沙和尚。木叉道:“既秉了迦持,不必叙烦,早与作法船去来。”那悟净不敢怠慢,即将颈项下挂的骷髅取下,用索子结作九宫,把菩萨葫芦安在当中,请师父下岸。那长老遂登法船,坐于上面,公然稳似轻舟。左有八戒搀扶,右有悟净捧托,孙行者在前面牵了龙马半云半雾相跟,头直上又有木叉拥戴,那师父才飘然稳渡流沙河界,浪静风平过弱河。端的也如飞似箭,未几时,身登此岸,得脱洪波,又不拖泥带水,幸喜脚干手燥,清净有为,师徒们脚结壮地。那木叉按祥云,收了葫芦,又只见那骷髅一时解化作九股阴风,寂然不见。三藏拜谢了木叉,顶礼了菩萨。恰是木叉径回东洋海,三藏上马却投西。

“你是个甚么哭丧杖,叫你祖宗看杖!”那怪道:“你这厮甚不晓得哩!我这宝杖本来名誉大,本是月里梭罗派。吴刚伐下一枝来,鲁班制造工夫盖。里边一条金称心,外边万道珠丝玠。称呼宝杖善降妖,永镇灵霄能伏怪。只因官拜大将军,玉皇赐我随身带。或长或短任吾心,要细要粗凭意态。也曾护驾宴蟠桃,也曾随朝居上界。值殿曾经众圣参,卷帘曾见诸仙拜。养成灵性一神兵,不是人间凡东西。自从遭贬下天门,肆意纵横游外洋。不当大胆自称夸,天下枪刀难比赛。看你阿谁锈钉钯,只好锄田与筑菜!”八戒笑道:“我把你少打的泼物!且莫管甚么筑菜,只怕荡了一下儿,教你没处贴膏药,九个眼子一齐流血!

难!难!战不堪他,就把吃奶的力量也使尽了,只绷得个手平。”

毕竟不知几时才得正果求经,且听下回分化。

这个是总督大天蓬,阿谁是谪下卷帘将。昔年曾会在灵霄,本日辩论赌猛壮。这一个钯去探爪龙,那一个杖架磨牙象。伸开大四平,钻入顶风戗。这个没头没脸抓,阿谁无乱无空放。一个是久占流沙界吃人精,一个是秉教迦持修即将。他两个来交常常,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你如何不保唐僧?为甚事又来见我?”行者启上道:“菩萨,我师父前在高老庄,又收了一个门徒,唤名猪八戒,多蒙菩萨又赐法讳悟能。才行过黄风岭,今至八百里流沙河,乃是弱水三千,师父已是难渡。河中又有个妖怪,技艺高强,甚亏了悟能与他水面上大战三次,只是不能取胜,被他劝止,不能渡河。是以特告菩萨,望垂怜悯。济渡他一济渡。”菩萨道:“你这猴子,又逞骄傲,不肯说出保唐僧的话来么?”行者道:“我们只是要拿住他,教他送我师父渡河。水里事,我又弄不得邃密,只是悟能寻着他窝巢,与他打话,想是未曾说出取经的活动。”菩萨道:

二人又到高岸,见了唐僧,备言难捉。那长老满眼下泪道:

他两个搀动手,说谈笑笑,转回见了唐僧。唐僧道:“可曾捉得妖怪?”行者道:“那妖怪不奈战,败回钻入水去也。”三藏道:“门徒,这怪久住于此,他晓得浅深。似这般无边的弱水,又没了舟楫,须是得个知水性的,引领引领才好哩。”行者道:“恰是这等说。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怪在此,断知水性。

宝杖轮,钉钯筑,言语不通非家属。只因木母克刀圭,致令两下相战触。没胜负,无几次,翻波淘浪不敦睦。这个肝火怎含容?

三藏在顿时忙呼道:“门徒,你看那前边水势宽广,怎不见船只行走,我们从那边畴昔?”八戒见了道:“果是狂澜,无舟可渡。”

行者即纵筋斗云,径上南海。咦!那消半个时候,早瞥见普陀山境。斯须间坠下筋斗,到紫竹林外,又只见那二十四路诸天,上前迎着道:“大圣何来?”行者道:“我师有难,特来谒见菩萨。”诸天道:“请坐,容报。”那轮日的诸天,径至潮音洞口报导:“孙悟空有事朝见。”菩萨正与捧珠龙女在宝莲池畔扶栏看花,闻报,即转云岩,开门唤入。大圣端肃皈依参拜,菩萨问曰:

八戒道:“哥哥怎的定得个远近之数?”行者道:“不瞒贤弟说,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休咎。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高低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长老忧嗟烦恼,兜回马,忽见岸上有一通石碑。三众齐来看时,见上有三个篆字,乃流沙河,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师徒们正看碑文,只听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当中滑辣的钻出一个妖精,非常凶丑:一头红焰发疏松,两只圆睛亮似灯。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那怪一个旋风,奔登陆来,径抢唐僧,慌得行者把师父抱住,急登高岸,回身走脱。那八戒放下担子,掣出铁钯,望妖精便筑,那怪使宝杖架住。他两个在流沙河岸,各逞豪杰。这一场好斗:九齿钯,降妖杖,二人相敌河岸上。

不然,就要窜改做甚么鱼虾蟹鳖之类,我才去得。若论赌手腕,凭你在高山云里,干甚么蹊跷非常事儿,老孙都会,只是水里的买卖,有些儿榔杭。”八戒道:“老猪当年总督银河,掌管了八万水兵大众,倒学得知些水性,却只怕那水里有甚么眷族长幼,七窝八代的都来,我就弄他不过,一时不被他捞去耶?”行者道:“你若到他水中与他交兵,却不要恋战,许败不准胜,把他引将出来,等老孙动手助你。”八戒道:“言得是,我去耶。”说声去,就剥了青锦直裰,脱了鞋,双手舞钯,分开水路,使出那当年的旧手腕,跃浪翻波,撞将出来,径至水底之下,往前正走。

话说唐僧师徒三众,脱难前来,不一日,行过了八百黄风岭,进西倒是一脉平阳之地。工夫敏捷,历夏经秋,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正行处,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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