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的娘们
丹田当中,是一张金光迷蒙的碧落符,冬眠不动,是为附骨之疽,亲信大患。
真男人从不转头看,既然拿定主张,就毫不拖泥带水,周吉一气游了数个时候,还没顾得上喘口气,水下暗潮涌动,一条不长眼的鬼头鲨从下方敏捷靠近,伸开大嘴咬住他的右腿,奋力一撕,满口利齿尽数迸碎,一时候竟愣住了。
无拘无束,自在安闲的感受真好!
连着跋涉月余,周吉垂垂适应了这具躯壳,但胯下的鬼头鲨却日渐孱羸下去,尾巴甩得越来越没力,有一下没一下,眸子惨白,嘴里汩汩泛着血沫。周吉没有大发慈悲,放它一条活路,而是催动魔气,将它最后一丝朝气尽数磨去,顺手炼化了血肉,连骨头都没剩下。
不过,撞破铁笼逃豺狼,顿开金锁走蛟龙,舍弃旧我,成绩新我,支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歇息了半晌,一人一鲨都规复了几分力量,周吉再度差遣鬼头鲨踏上路程,一起向西,向西,再向西。
天魔神通泛博,魔气腐蚀认识,戋戋金甲神人,直如俎上鱼肉,任凭宰割。但他仍心存幸运,并未放弃最后的挣扎,魔气欲占有他的躯壳,绕不开丹田中那道碧落符,那是他独一的机遇,也是最后的机遇。
一些莫名的动机闪过脑海――沙鱼的骨骼满是软骨,也剩不下甚么东西……忘了把鱼翅留下来,尝尝是甚么滋味……算了,没有高汤,鱼翅也没甚么可尝的……
周吉浑身冰冷,手足生硬,他喘气很久,竭力挥出残存的魔气,化作一根钓竿,垂下一缕灰黑的丝纶,飘飘悠悠没入渊海当中。百余息后,波澜翻滚,如一口煮沸的大锅,丝纶绷得笔挺,如琴弦普通“铮铮”颤抖。周吉双臂吃到分量,奋力一挑,从海中钓起一条十余丈长的大鱼,形同飞梭,遍体银鳞,伸开狭长的大嘴,暴露密密麻麻的利齿。
极天浩大,长途漫漫,真仙接引车趋利避害,如履高山,稳稳穿过残虐的罡风,坠于渊海之上。放眼望去,阴云密布,波澜接天,天庭远在极天以外,鞭长莫及,周吉长身而起,双眸当中魔纹隐现,最后一点认识亦被抹去,今先人间再无祁丙此人,空留一具躯壳,为人所夺。
下界物产匮乏,远不能与天庭比拟,滋养强大魔气的丹药寥寥无几,唯有炼化血肉,抽取精元,方可补益一二,但此法只可济急,杯水车薪,当真要规复到鼎盛之时,完整炼化这具祁丙的躯壳,不知要破钞多少水磨工夫。
若非体内魔气干枯,又有碧落符这隐患,他大可安闲炼化真仙接引车,何至于如此狼狈!
虽不能飞遁,但真仙之躯非同平常,悄悄一挣,便如游鱼普通窜出数丈。周吉急待阔别,不遗余力划臂蹬腿,狗刨式自在泳瓜代,手脚却有些别别扭扭,不听使唤。这也是无可何如的事,他毕竟不是天魔,能勉强节制这具身躯,已经耗尽了统统底牌,剩下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日西坠,四月东升,银辉洒满海面,真仙接引车似一条随波逐流的划子,周吉坐于车内,连钓十七八条大鱼,将血肉炼化为精元,胸腹垂垂和缓起来,精力顿为之一振。渊海危急四伏,以他眼下的状况,莫说碰到真仙,便是堪比大象显圣的海妖,亦可将他碾得死去活来。真仙接引车乃天庭之宝,过分惹眼,久留于此,恐有不测之祸,周吉一待规复了几分力量,便弃了真仙接引车,跳入冰冷的海水中,奋力向西游去。
极天星屑洗练,成绩真仙之躯,兵器不入,水火难伤,魔气点染多么艰巨,进一步,退三步,逐寸逐分几次争夺,周吉足足破钞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勉强把握了这具躯壳。他灯枯油尽,寂然扑倒在真仙接引车上,体内魔气几近干枯,气味孱羸不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清冷的月光下,波澜涌动,推着真仙接引车向另一端漂去,转眼变作一个没法辨认的小斑点。
周吉把持鬼头鲨游了一天一夜,感觉精力有些不济,浮停于海面上,催动魔气捕获大鱼,篡夺精元弥补元气。鬼头鲨为魔气点染,诚恳得像块木头,周吉拉开它的上颚,将大块大块的鱼肉丢进喉间,顺手一拍,迫使它吞下肚去。
渊海一十三上族,鬼头鲨与雷鱼、盾甲鱼皆为下三族,神通不过尔尔,但比起平常海族,不知强了多少。周吉心中一动,返身骑在鬼头鲨身上,五指按住它脑袋,魔气微微一吞,差遣它乘风破浪向前游去,一道水线向前缓慢伸展,快得异乎平常。
无移时工夫,暴雨滂湃,劈脸盖脸砸下,周吉仰开端伸开嘴,大口大口吞咽着雨水,纵声长啸,放声而歌,“那是我日夜思念深深爱着的人呐,到底我该如何表达,她会接管我吗?或许永久都不会跟她说出那句话,必定我要浪迹天涯,如何能有牵挂。胡想老是遥不成及……”
他昂首看看天气,浓云密布,暴风吼怒,一场暴雨即将到来,茫茫渊海之上,也没个躲雨的处所,与其苦捱着,不如赶路。周吉扬起右手,魔气从指尖喷涌而出,凝成一只利爪,往海中捞了半晌,抓住一条愣头愣脑的盾甲鱼,返身骑上背,持续西行。
他立于六合之间,催动魔气缓缓点染身躯,只留丹田一处空穴,谨慎翼翼不去触碰。
周吉悄悄一抖,魔气没入大鱼体内,只一转,便将血肉尽数炼化,丝纶之上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哗啦”一声,散作大大小小的碎骨。一股暖流涌入身躯,周吉深深吸了口气,神情微微一动,如干枯的大地,获得涓涓细流津润,倦怠的脸上闪过一丝神采。
但是魔气始终暗藏不动。
机会稍纵即逝,周吉亦是心狠之人,干脆舍弃身躯,将本源化作一团魔气,深藏于祁丙心窍当中,安忍不动,静虑深密,赌魏十七得空旁顾。祁丙猝不及防,为魔气所趁,认识一时失守,如行尸走肉普通,心底虽存一丝腐败,却有力摆脱,眼睁睁看着真仙接引车穿过正阳门,直投极天而去,自知难以幸免,几近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