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十日当空
那少女应了下来,任凭他轻浮戏弄,竟毫不介怀。比起那畏难惫懒的龙蝠,屠真强了不知多少,一个天一个地,更加首要的是,如此灵巧的少女,如此完美的容颜,看着也养眼。魏十七大为对劲,松开手拍拍她的肩,屠真化作一道乌光投入他袖中,还是一柄屠龙真阴刀,刀柄后斜斜嵌了一朵弓足花。
那黑衣少女面无神采,仿佛做了一件微不敷道的小事,她略略偏转视野,窥见星轮虫,又是并指一划,刀光过处,星轮虫再也没法保持人形,顿时炸开了锅,留下数团灭尽星光,没头苍蝇普通到处乱窜。
星轮虫被刀光击散,终究失了方寸,四散逃遁,黑衣少女身如鬼怪,忽进忽退,视灭尽星光如无物,又剿除了数十头星轮虫,杀得彼辈元气大伤,溃不成军。阴元儿不再脱手,谛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神庞大,欲言又止。
阴元儿屈指轻弹,冥水散作无数利刃,将星轮虫豆割伶仃开来,从口器钻入其体内,猛地炸将开来,星轮虫脏腑被绞得稀烂,只剩下一具硬壳,一团团湛蓝的灭尽星光漂泊在冥河中,载沉载浮,扭曲变形,乍一看极不稳定。
薄薄一层莲瓣裹住屠龙真阴刀,将灭尽星光消解于无形,阴元儿压力顿时一轻,冥水回流荡漾,层层监禁,星轮虫越压越紧,终究现出了慌乱之态,灭尽星光亦摇摆骚动,一阵松一阵紧,落空了节制。
器灵之威,锋利无匹,竟破开星轮虫的硬壳,一气斩杀了七八头。阴元儿趁机催动冥河,将无主的灭尽星光收拢一处,冥水重堆叠叠裹去,不容其逃脱。
这一刀突如其来,毫无征象,魏十七那里躲得开,百忙当中只得抿嘴一吹,于电光石火间伸开“一芥洞天”,顺势收去刀光。刀光射入洞天,浑身如遭雷击,他闷哼一声,巴蛇法相从后背蹿出,腾空飞起,似龙非龙似蛇非蛇,身相合一,仰仗“渡劫”神通,将这一刀硬接了下来。
星轮虫气脉悠长,难缠得紧,瞧这态势,持续对峙下去不知要多久,万一误了环峰岛之会,前功尽弃,魏十七终究忍不住脱手,欺身逼上前,一点金光明灭,悄悄巧巧破开冥水,直抵灭尽星光。
衣袖接受不住重压,率先化作飞灰,暴露肌肉遒劲的手臂,屠龙真阴刀明晃晃,金灿灿,亮得有些晃眼,恶俗不堪。仿佛千里之堤,百丈大水,俄然破开宣泄的口儿,灭尽星光簇拥而出,抢先恐后没入莲瓣中。金光亮灭不定,不无崩溃之虞,似一张一触即破的水膜,颤颤巍巍,却又韧性实足。
折腾了好久,天气已暗,世人在冰幔歇了最后一夜。穆青和星轮虫前厥后袭,给环峰岛之行蒙上了一层暗影,陆黾、星罗二洲对大瀛洲的敌意昭然若揭,摸索和打压只是第一步,环峰岛才是真正的疆场,更加严格的磨练近在面前。
那少女冲杀了一回,俄然罢手,返身回到魏十七身前,衣袂飘飘,望之如射姑仙子。
星罗洲虫族公然神通诡异,若非冥河及时将星轮虫困住,灭尽星光从四周八方袭来,委实不好对付,屠龙真阴刀器灵刚好禁止星轮虫,倒是始料未及。魏十七如有所思,皱起眉头打量着黑衣少女,对之前反噬的一刀心存芥蒂,终是没法放心。他沉吟半晌,朝她招了招手,那黑衣少女身形一晃,闪到他附近,低眉扎眼,一声不吭,灵巧得像新入门的小媳妇。
魏十七微一错愕,看了阴元儿一眼,后者打了个手势,低声解释了几句。玄阴器器灵出世,第一刀直指其主,接得住,就此定下名分,誓死相随,不离不弃,接不住,万事皆休,今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魏十七轻声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魏十七与阴元儿联手,合力破开灭尽星光,星轮虫烦躁不安,仿佛认识到大难临头,但是斯须间,异变忽起,金光兜底一卷,从刀身褪去,化作一朵千瓣弓足,滴溜溜直转,屠龙真阴刀现出乌黑的本质,将周遭亮光一扫而空,表面恍惚不清,若隐若现,几欲熔化在虚空中。
那少女摇点头道:“请仆人赐名。”
世人各怀心机,窃保私语,相互互换着观点,羽族和虫族的神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过有了防备,仿佛另有那么一线破局的机遇,商讨到厥后,连阎川都插手出去,献计献策。星罗洲的虫族实在过分残暴,将阎白阎田吞噬殆尽,他愤激不过,决意给它们添些堵。
魏十七五指一紧,缓缓摆动屠龙真阴刀,正待挥刀阻击,指间一股沛然大力涌来,将手掌硬生生撑开一线,屠龙真阴刀脱手飞出,乌芒流转,转眼化作一个黑衣少女,神情举止与阴元儿有几分相仿,冷冰冰一副拒人于千里以外的模样,鬓角斜插一朵弓足,平增些许娇媚。
魏十七心中一动,渐渐伸脱手去,捏住她的下颌,触手冰冷,没有一丝温热,他转动少女的脸庞看了一回,悄悄赞叹,“呃,你就叫屠真吧……”
他幡然觉悟,阴元儿表示的机遇,便是玄阴之器更进一步,生出一点性灵,成绩器灵之身。哪知屠龙真阴刀器灵甫一现身,肃杀之气便冲天而起,无可停止,那黑衣少女目光凌厉至极,第一眼便落在魏十七脸上,寒芒明灭,右腕轻抬,并指一挥一划,一抹如有若无的刀光劈面飞去,直取他咽喉关键。
翌日凌晨,阎川现出鲤鲸本相,稳稳载起世人,破开波澜,径直驰向环峰岛。
一口气剿除了数十头星轮虫,将灭尽星光一一收起,阴元儿俄然发觉到非常,双眉微蹙,催动冥河狠狠拍向星轮虫,却如同浪打礁石,溅起无数水花,礁石岿然不动。挤作一团的星轮虫已不再是一头头伶仃的甲虫,灭尽星光将它们连为一体,模糊分解一个庞大的人形,握拳一击,冥河退后三尺,星轮虫亦稳不住身形,星光崩溃,踉踉跄跄跌将出去,顺势迈开大步,扭头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