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打铁还需自身硬
当年背熟的文章自但是然闪现于脑海,周吉看了她一眼,嘿嘿一笑,张口便道:“六合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在此中,万八千岁,六合斥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此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宋梅、姚黄、魏紫三人都是凡夫俗子,纤柔弱质,周吉将三人悄悄放下,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至于那些皮糙肉厚的道门弟子,皮更糙肉更厚的妖仆妖婢,磕磕碰碰没甚么大碍,顺手甩将下去,你枕着我的腿,我枕着你的胸,三三两两垒在一处。
四下里一片沉寂,从悠远的未知之处,传来隆隆声,窸窸声,沙沙声,愈来愈轻,终究泯没殆尽。这个天下,这方六合,正果断不移地崩溃为时之砂,浑沌的力量充满每一个角落,每一寸虚空,唯有造化幼树护佑的处所,保存下生命、次序和但愿。
周吉盘坐于地,难以按捺恶兴趣,他提起星屑解牛刀,在石块上敲了敲,道:“当务之急要处理的题目是——吃,喝,拉,撒,睡!”
小白这才明白他在谈笑,松了口气,“当真要在这处所困上三万六千年,那可难过得紧。”
周吉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续道:“盘古病笃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斗;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华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他不假思考,背得顿挫顿挫,到厥后本身也笑了起来。
天魔甫一现世,周吉便心有所感,洞天崩塌并非最糟糕的结局,下一刻,宇文始才是亲信大患,只是他势单力孤,独木难支,又如何敌得过化身万千的天魔?人生不快意事,十常居八九,落败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愿赌伏输,留待异日再卷土重来,新账老账一起算。
“你熬得过三万六千年,这株造化幼树可撑不了这好久,我估摸着,最多千载,朝气耗损殆尽,赤水崖就保不住了。”
五彩孔雀穿越虚空,周吉手脚也算敏捷,但流石峰崩溃实在太快,留给他的时候极其有限,来不及四周搜索,只能就眼门前拖几个丢回赤水崖,是生是死,是存是亡,接下来就看天命了。
小白伸展一下筋骨,放眼望去,道门弟子小妖小怪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当下不去理睬他们,先往千寻岩而去,唤醒了褚戈、董千里和桂云,再一同来到二相殿前拜见周吉。三人浑身酸软,站都站不稳,只得挑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安息,面面相觑,神采灰败,透着几分狼狈。
小白甚是心细,一一盘点人头,褚、董、桂以外,幸免于难的道门弟子共一十三人,此中三人是真传弟子,六人是外门弟子,剩下四人是才入门的“天赋之体”,与凡夫俗子无异。罗刹女麾下的小妖有十一人,多是鸟兽草木之精,别的再算上活蹦乱跳的鹦鹉吉哥,恰好满地支之数。宋、姚、魏三女得周吉另眼相看,第一时候救出来,三人都是弱质女流,遭到的天威压迫亦最小,除了衰弱一些外,并无大碍。
朝气愈收愈窄,亦愈来愈厚重,继三洞四谷以后,观日崖、熊罴崖、鹿鸣崖、石梁岩连续坍塌,流石峰只剩赤水崖硕果仅存,时之砂满盈六合间,造化幼树挥洒朝气,堪堪覆盖周遭百里之地,有如荒凉中的绿洲,死海上的孤岛,汪洋中的一条船。
小白眨眨眼,猜疑道:“盘古是谁?”
二人说了半晌,罗刹女悠悠醒转,着地一滚,变成一个端倪如画的女子,周身翎成仙作锦衣,怔怔地望着周吉,仿佛惊魂不决。六合伟力加诸于身,修为越高,承担越大,周吉见她一时半刻回不过神来,微微点头,向小白道:“去看看,能唤醒的都唤醒,这方六合,也只剩下吾等苟存于世了。”
“他是开天辟地的神人,大能,真仙一流的人物。”
日月星斗,尽数泯没,最后的亮光消逝于面前,唯有小小的造化幼树,披收回迷蒙白光。世人纷繁集合到树下,不假思考分红三堆,道门以褚戈为首,妖物以小白、罗刹女为首,宋梅、姚黄、魏紫围在周吉身边,不敢多看那些千奇百怪的人与妖。
正深思间,造化幼树仿佛发觉到六合大变期近,微微一颤,将覆盖流石峰的勃勃朝气逐寸逐分收拢,失了朝气浸润,三洞四谷仿佛退色的画卷,顷刻间落空了生机,支撑了不过十余息,便层层崩溃,化作时之砂。周吉俄然福诚意灵,某种迷茫的能够闪过脑海,摆布无济于事,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他拿定主张,将五色神光镰抛出,化作五彩孔雀,跨坐其背,来往驰驱,救起瘫倒在地的诸人,毛手毛脚甩在二相殿前。
“再说吧。”周吉此言倒不是推委,他孤成分开此界,并不难堪,只须哄动这方六合架空己身,便能顺势脱去,但要提携旁人一同拜别,却还不得其门而入。
周吉悄悄松了口气,造化幼树神通有限,不敷以护住全部流石峰,但收拢朝气,维系赤水崖一隅,短时候内并无大碍,这一回,他倒是赌对了。
周吉立于造化幼树旁,悠悠道:“六合重归于浑沌,再演开天辟地的旧事,现在却多了这宗变数,后事如何,已经没有人看得清了……不过,这毕竟是功德,对吧?”
小白摸索道:“那么飞升上界?”
万八千岁,又万八千岁,那就是三万六千年,小白算得心头发毛,总感觉那里不对劲,忍不住又问道:“那开天辟地后,这位盘古神人到那里去了?”
小白修为身后,最早复苏过来,发觉本身闪现本相,盘坐一团,衣衫褪落一旁,狼狈不堪,心中顿时打了个格登,忙发挥神通,再度化作人形,俏脸微红,神情有些扭捏不安。
小白眼神一片茫然,除了脚下的赤水崖,六合万物毁于一旦,她不由打了个寒噤,裹紧身上的衣衫,问道:“重演开天辟地,却要多少光阴?”
罗刹女好不轻易才缓过劲来,托着沉重的身躯,将幸运逃过一劫的小妖拖将起来,又拍又摇又掐又晃,出乎料想,还没等她动手,鹦鹉吉哥第一个醒转,扑腾着翅膀飞起半尺,又重重摔落在地,下颌磕在岩石上,含含混糊结结巴巴道:“这……这……这……到……到……到底……”罗刹女心烦意乱,弹出一根翎羽,化作柔韧的彩带,将它长喙紧紧缚住,只能眨巴着眼,不幸巴盼望着周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