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留一头给我
阴元儿挑走了阎白，剩下两端鲤鲸，魏十七与梅真人合乘阎川，沙兵舰与支荷合乘阎田，在万众谛视下，五人的身影渐去渐远。不必叮咛，三头鲤鲸排成“品”字形游向深海，轮番领头，无移时工夫便阔别大瀛洲，荒北城沉入海平面下，极目四眺，四日悬于天空，腥风囊括，浊浪翻滚，到处都是茫茫大海，不知身处何地。
阎川见魏十七默不吱声，只得开口道：“恰是，吾等奉鲤鲸族族长之命前去环峰岛，不知尊驾来自那边，如何称呼？”
那双头鹰“嘎嘎”尖笑，呼喝道：“大瀛洲有甚么资格赴环峰岛之会？叫主事的出来，让吾瞧上一瞧，是甚么三头六臂的人物，龟缩了这很多年，竟然敢把头伸出来！”
至于大瀛洲以西，不敷万里，就靠近渊海的鸿沟，时空分裂，乱流湍急，即便真仙也不敢卷入此中，更不消说平常海妖了。
星罗洲位于渊海之东，陆黾洲位于渊海之南，二洲相隔悠远，俱有真仙坐镇，虫族和羽族又刁悍得紧，经常下海猎杀海妖，是以鲤鲸在游历之时，都远远避开二洲，免得引火上身，哭都没个哭处。相形之下，大瀛洲要孱羸很多，北海海妖兴风作浪多年，都无人可制，换成星罗洲或陆黾洲的话，早就被灭族了。
鲤鲸见惯了海上的风波，毫不惊奇，只在龙卷风外缓缓游弋，等候天灾退去再行上路。魏十七背负双手正了望间，忽见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乌云快速分在两边，飞出一只巨大的双头巨鹰，通体灰黑相间，尖喙蜡黄，四只眸子死死盯住鲤鲸，俄然将双翅一振，箭普通飞了过来。
话说得甚是刻薄，明摆着不怀美意，阴元儿双手拢在袖中，偏过甚望了魏十七一眼。魏十七微一沉吟，将二相斧一抛，化作一条点头摆尾的大鳐，举步踏上鳐背，扇动肉翼冲天飞起，右掌紧握分海槊，直逼那双头鹰而去。
魏十七微微皱起眉头，海妖尚未露面，陆黾洲羽族先按捺不住了，渊海如此浩大，若非决计搜索，怎会如此巧就碰在了一处？
阎川早看得清楚，抬高了声音，瓮声瓮气道：“大人谨慎，那仿佛是陆黾洲羽族的双头鹰，不知何故飞到了这里……”
那双头鹰绕着海面盘桓数圈，俄然厉声道：“尔等莫不是前去环峰岛的大瀛洲来使？”
七曜界十洲八海，渊海居首，包括大瀛、星罗、陆黾三洲之地，大瀛洲地处渊海之西，是三洲中最小的一块。蚩尤、海河马、美人鱼、七鳃鳗、四足海蛇五族海妖占有了北海，大瀛洲以东海疆，为海婴兽、潜蛟、天蝠鳐三族朋分，南面是一片生灵绝迹的荒海，无有海妖居住。传闻上古之时异兽逞威，真仙跨海而来，与之苦战，从大瀛洲一向打到荒海，打得天崩地裂，日月无光，海妖俱被涉及，无一幸免，荒海今后成为不详之地，死地，海妖若误入此中，少则数日，多则半月，必发疯身亡。
老马识途，不必指引，魏十七摆布无事，便跟身下的阎川闲谈一番，权作消遣，阎川不敢坦白，只要不触及海妖的秘闻，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抛弃在北海的三头鲤鲸，阎川阎子在，阎白阎浮一，阎田阎见龙，见了魏十七和顺得像小狗，唯唯诺诺，毫无桀骜之意，就差摇尾巴示好了，究其底子，倒不是魏十七把他们打怕了，实在是出于阎望的一句话，“三个不成器的家伙，就留给你当脚力，尽管望死里榨，剩口生机就行，多吃些苦头磨砺磨砺……”族长要磨砺他们，哪敢说半个“不”字！
鲤鲸乃是海中的霸主，耐力惊人，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早已驰出北海，来到完整陌生的海疆。偶有海妖浮出水面，远远看上一眼，便匿踪而去，不敢冒犯鲤鲸，一起上顺顺铛铛，没甚么波折。
阎川口齿聪明，俚语说得甚溜，专挑渊海的轶闻说来解闷，一起倒也颇不孤单，妖奴对渊海所知寥寥，阎川才是真正的地头蛇，连梅真人在一旁都听得津津有味。
鲤鲸现出本相，体型庞大，如同一座漂泊的小岛，任凭风吹浪打，毫无摇摆之感。 阴元儿独占了最大的一头，她甫一踏上鲸背，阎白便身不由己往海里一沉，如同山岳压顶，摆脱不得，他仓猝催动法相，使出吃奶的力量，好不轻易才稳住阵脚，心中悄悄叫苦。他向来自恃力大无穷，又是身在海中，平增三分力量，不知背上那人带了甚么异宝，竟如此沉重，实在吃不消。
……
阴元儿成心掂掂鲤鲸的斤两，将冥河一点点压下，见他撑不过数息，便使了个神通，卸去九成九的重压，阎白这才缓过劲来，面前一阵阵发黑，心如擂鼓，几近要吐血身亡。看似娇滴滴的少女，不想又是个狠天狠地的凶人，阎川悄悄心惊，今番的环峰岛之会，一场龙争虎斗在所不免，想想就让人头疼。
鲤鲸族有游历渊海的风俗，最是见多识广，据阎川所言，渊海浩大无垠，大抵分别为近百块大小海疆，置于上族的统领下，定名从心所欲，烦复不堪，像沈金珠居住的“北海”，据阎川所知，大抵有十七八块海疆，都以此为名，无从辩白。是以谈及海疆，多以海中大族名之，像大瀛洲的北海，渊海上族凡是称之为“蚩尤海”，那片海疆是蚩尤族的地盘，受蛇颈龙庇护，旁人不得插手。
魏十七早已看惯了渊海的景色，毫无新奇感，他盘作在鲤鲸背上闭目养神，梅真人站在不远处，低垂视线，神游物外，不知在想些甚么。沙兵舰、支荷二人从未阔别大瀛洲，那曾见过浩大渊海，瞪大了眼睛瞅个不断，极力辨识方位，记录下海图，以备异日所需。
又过了十余日，天气突然阴沉下来，海上风起云涌，乌云滚滚压得极低，乾坤暗淡，雷声隆隆不断，波澜鼓荡不休，无移时工夫，三道龙卷风从视野绝顶缓缓掠过，所经之处海水倒卷而上，化作滂湃大雨，一阵急一阵缓，六合之威，乃至于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