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 步入黑暗中
魏十七又将目光投向秦贞,她嘟囔道:“师兄帮我挑吧。”魏十七略一踌躇,拣起通窍石,放在她手边。
阮青闻言心中一动,不经意道:“鬼修之道,上界多有传承,大瀛洲寄魂之物,数不堪数,最上乘莫过于温玉,随魂赋形,有各种妙用,是可贵之物。”
阮青垂下视线,低低感喟一声,回身而去。她终究见了女儿一面,镇妖塔下,魂牵梦萦,爱恨糅杂,真的看到她,统统浓烈的情感都不翼而飞,只剩下怅惘。
秦贞倒存上了心,问道:“可贵之物,却到那里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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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十七晓得她心机,安抚道:“无妨。待过了阳雷关,再寻觅躯壳寄魂,与人身无异。”
秦贞看了看阮静身后打伞的男人,浅笑着朝他挥挥手,仓促追上阮青的脚步。二人渐行渐远,渐行渐高,登上一座古木阴沉的山岳,沿着山路绕过刀劈斧削的山崖,踏入一个通俗的山洞。
他将衣袖一拂,收起冰晶石、九节松斛石、秽土、太岁土、镇魂玉、黄晶玉,传了二人一篇避雷术。
对鬼修来讲,时候的流逝毫偶然义,但对阮、秦二人却并非如此,她们在炼妖山下汲取冥气修炼,业已度过难关,筑基有成,迈出了鬼修的第一步,但随之而来,便是“阳雷”的磨练。
闭关整整三载,阮青和秦贞修炼鬼道略有小成,终究能够不受皋牢,分开炼妖山了。
山洞向下延长,九曲八折,直抵山腹。阮青随便挑了一处阴气会聚的凹地,盘膝坐定,双目璨璨如星,低头揣测着甚么,秦贞四下里安步,细细打量着一石一水,立足张望很久,耐烦等候着甚么。
魏十七明白她企图,哂笑道:“放心,此去七曜界,不会丢下你的。”
遁魂避雷,性命相连,不得不谨慎。阮青上前来,端坐在地,一一检视着避雷之物,看了一遍,又抬开端来,扬了扬眉毛,暴露扣问之色。她眼界虽广,却对此界所产之物却不熟,此中有几件的好坏,她也吃不大准。
魏十七向她一一讲解,石有通窍石、冰晶石、九节松斛石,土有息壤、秽土、太岁土,玉有镇魂玉、黄晶玉,经宇文始过目,觉得可用。遁魂避雷之物,并非愈珍稀愈好,与灵魂相合,总以上古灵木为佳,石也罢,土也罢,玉也罢,都是退而求其次,若非阮青乃天妖,秦贞得真龙精血滋养,决然熬不过这一关。
秦贞步入黑暗中。
阴云遮住了月光,天空飘飘荡扬撒下细雨,穿过阮青和秦贞的身材,打湿了空中,城头之上,阮静的双眸像宝石,闪闪发光。一人撑着油布伞走到她身后,侧过伞面,为她挡住风雨。
魏十七早有定算,将一块拳头大小的息壤推到她身前,道:“此物自生自长,永不耗减,与你最为相合。”顿了顿,又道:“若不动静壤,九节松斛石亦可。”
阮青沉吟很久,拿不定主张,低声道:“你且为我挑一件吧。”
阴暗的山洞对她来讲亮如白天,而白天对她来讲,已经过分敞亮了。
秦贞脸上透暴露哀伤的神情,泫然欲泣,魏十七朝她笑笑,将灯笼插在石缝里,从袖中摸出零琐细碎七八件物事,一一摆放在地上,有石,有土,有玉,他向阮青招招手,表示她先挑一件。
秦贞按捺不住打动,飞奔上前,俄然又愣住脚步,她站在魏十七身前,痴痴望着他的脸,谨慎翼翼伸脱手去,抚在他脸庞上。甚么都没有,触摸不到,也感受不到,她并非实体,只是一道虚影。
息壤乃鸿蒙初开时六合所生的神物,远在其他诸物之上,阮青本来就属意此土,担忧魏十七成心将息壤让与秦贞,是以迟迟没有开口。当下她将息壤捻起,举到面前看了一回,道:“甚好。”
鹄立了好久,阮青感觉鼻子有些发酸,眼皮有些发涩,她看着阿谁小人儿悄悄谛视着本身,不动,也不说话,仿佛在等本身掉头拜别。
夜深人静,明月皎皎,阮、秦二人一先一后,走在清冷的长街上,身形若虚若实,行动飘忽不定,影影绰绰,一起出了东溟城。钟楼之上,朴天卫和褚戈冷静谛视着她们,这一去,阴阳两隔,不出不测的话,她们不会再返来了。
城外便是起伏的山峦,二十四峰俱在,冷月无声,月光如水,漫过每一棵树,每一块山岩,阮青立足望了好久,俄然心有所感,渐渐回过甚去,却见东溟城头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手扶女墙,冷静谛视着本身。她的面庞还残留几分未脱的稚气,眉眼却已经长开,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如云的秀发垂下来,遮住小半张脸,下颌尖尖,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笑她,又像是在笑本身。
暗中当中不见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人提着小小的灯笼,照亮了山腹。
七曜大瀛洲,斜月三星洞,浑沌一气洞天锁飞升修士,炼魂神兵魂眼真身,血祭封印天魔,是敌是友,尚在两可之间。魏十七摇点头,道:“此事言之太早,先过了阳雷关再说。”
秦贞伸手欲拾,五指悄悄巧巧穿过通窍石,浑不着力。她呆呆出着神,自知天赋资质俱在天狐之下,固魂筑基这一关,远不及阮青打得踏实,将来的成绩,亦远在她之下。
灯笼是用橘皮缝制,颇具心机,披收回淡淡的香气,一截小小的蜡烛,一团小小的火焰,光透过橘皮洒满天涯之地,并不刺眼,魏十七的身影大半覆盖在暗影中,只要他的手臂,是那么敞亮。
阮青看了魏十七一眼,道:“听闻斜月三星洞中,就藏有一块万年温玉。”
阮青不由屏住了呼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阿谁小小的身影,她应当感觉陌生,却偏生感觉熟谙而亲热。
秦贞回望灯火寥落的东溟城,城头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另有挡住蒙蒙细雨的油纸伞,如芥,如豆,可她偏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