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
桂云鼻子一酸，眼中含泪，直挺挺跪倒到小白身前，连连叩首，求她脱手相救。
罗刹女仗着上师种下的秘符护身，稍稍慢了半拍，与小白成掎角之势，紧紧钳制敌手，不令其逃脱。
事出不测，小白和罗刹女来不及禁止，只能翘首瞻仰。时之砂隔断了视野，乌黑一片，甚么都望不见，可二妖心中却惶恐不安，仿佛预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急即将到来。
飞燕剑中黑气翻滚，剑丝化作精血，点点滴落，褚戈狠恶咳嗽，每咳嗽一声，体内螭龙气味便衰减一分，桂云目眦欲裂，却偏生插不上手，无可何如。无移时工夫，魔气便被螭龙精血消磨殆尽，飞剑寂然落地，不再如毒蛇噬人，褚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痰堵在嗓子眼里，呼噜呼噜吐不出来，衰弱不堪。
丁启平脸上暴露诡异的笑容，肌肤寸裂，骨肉成泥，一道黑气冲天而起，如利箭普通飞出世机覆盖之地，撞入时之砂，砰地散开来，如焰火普通转眼即逝。
他惶惑然没了主张，只得谢太小白，收腾飞燕剑，背着师尊踏上了山路。
褚戈脸涨得通红，终究把喉间的浓痰咳出，一口气松弛下来，身躯软绵绵倒下，分量缓慢减轻，桂云拼了老命拖着师尊今后退去，全无道门弟子的风采，七高八低，跌跌跄跄，几近跌倒在地。
隔了半晌，罗刹女喃喃道：“他……他这是自知不敌，逃之夭夭？”
罗刹女表情不佳，冷哼一声，正待再呵叱他几句，小白扫了她一眼，开口道：“如何精血大损？”
果不其然，隐没于黑暗中的剑丝突然现形，交叉成一条殷红的锁链，将飞燕剑缠住，剑尖间隔桂云当胸不敷半尺，嗡嗡作响，却难以寸进。桂云咬紧牙关硬撑，直到这时松了口气，师尊虽为人身，却无异于一条庞然螭龙，全数重量倚在他身上，如山岳压肩，不得稍动，这一剑来势汹汹，若未曾挡下，必将穿心而过，一命呜呼。
桂云怔了一怔，嘴唇爬动，却说不出个以是然来。天禄深知褚戈的秘闻，接过他的话头，道：“褚戈篡夺姜永寿体内的螭龙血脉，炼入己身，熬过万载年代，肉身早已老朽不堪，端赖血脉之力才撑到今时。天魔促起发难，他螭龙血脉催动剑丝，抵抗魔气，精血耗损过大，不敷以持续维系肉身，若没有转机，离死亦不远矣。”
丁启平心中一沉，白蛇精与锦纹毒鸩身怀秘符，禁止魔气，这定是洞天真人留下的手腕，这一战，他以寡敌众，必败无疑。他本筹算强大本元，催生魔气，布下传送大阵，将宇文始接引至此，但世事难料，异变迭起，各种运营顿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当机立断，一声长啸，衣衫散作纷飞的碎布，身躯收缩，鼓起无数狰狞的大包，起伏游动，不成人形。
小白摇点头，长长叹了口气，不无忧?道：“他这是向天魔收回讯号，促其赶来此地。”
小白心知他欲弃了这具寄身的躯壳，将魔气尽数放出，急叱一声：“退！”天禄哪还不识相，闻声将四蹄一蹬，蹈空而逝。
桂云伏倒在地，哽咽无语，惨淡涕下。
安设好师尊，桂云谨慎翼翼来到小白身前，躬身施礼，问起真人安在，未等小白开口，罗刹女便不耐烦道：“不是早说过了嘛，上师闭关修炼，有缘自能相见，无缘也强求不得！”
丁启平甫一脱手，小白便暴起发难，身形化作一抹虚影，右手五指并拢，狠狠插向他后背，与此同时，罗刹女与天禄一左一右紧随而上，蓄势待发。
世人回到二相殿前，聚在造化幼树旁，沉默不语。桂云本筹算将师尊安设在二相殿中，但看了看小白的眼色，心有所悟，因而找了个避风地点，让褚戈靠着一棵古树坐下，脱下外袍劈在他身上，略事安息。褚戈迷含混糊，神态不清，呼哧呼哧喘得像风箱，一声长一声短，痛苦不堪。
褚戈颤抖着抬起双手，十指殷红欲滴，剑丝一缕缕弹出，忽快忽慢，转眼消逝在黑暗中，没有一丝突入丁启平身前三尺之地。仿佛是一个讯号，小白、罗刹女、天禄同时围拢来，丁启平发觉到莫大的压力，俄然提腾飞燕剑，脱手掷出，剑去如流星，甫一离手，便呈现在桂云面前。
他看得很清楚，褚戈不吝以螭龙血脉催动剑丝，涸泽而渔，老朽的身躯底子接受如此重负，端赖桂云搀扶，才没有寂然倒地，只需攻其必救，便能停止守势。
桂云咽了口唾沫，停了半晌，又道：“师尊为禁止魔气，精血大损，伤及本源，前辈可否指一条明路，救他一救？”
天禄将头一低，螓首炸将开来，爆出无数灰白的剑丝，簇拥而出，朝阳窍珠缠去，孰料才一靠近魔气，便如雪狮子向火，枯萎溶解，竟不能阻其分毫。罗刹女后发先至，五指如钩，将阳窍珠堪堪扣住，体内妖气如开了闸的大水，狂泻而出，结成提耶秘符，魔气在她掌中左冲右突，转眼消磨殆尽，阳窍珠亦四分五裂，化作齑粉。
天魔宇文始，传说中带领十万鬼阴兵，纵横决荡大瀛洲，逼得天妖与道门联手的狠角色，如果他切身赶来，单凭上师一人，可否护得她们全面？罗刹女下认识看了小白一眼，一颗心不住往下沉，明显她也感觉并不悲观。
丁启平悄悄感喟，双拳难敌四手，他能把持的魔气极其有限，远不及神念点化的傀儡，审时度势，他圆瞪双目，冲着小白张大嘴巴，喷出一颗黑气缠绕的阳窍珠，劈面砸向她口鼻。这一击电光石火，出其不料，小白被迫罢手，侧身后仰，腰肢柔韧，弯成一道不成思议的弧线，于刻不容缓之际避开一线，阳窍珠击了个空，竟如活物普通绕到她身后，直奔后心而去。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小白朝桂云招招手，命他背了褚戈去往二相殿，相互在一处，也可有个照顾。天魔逞凶，道门高低尽数遇害，只要师尊和他逃过一劫，千寻岩听雪庐不宜久留，只要在周真人身边，才气保得安然。
小白沉吟半晌，摇首道：“此事非我不欲为，实不能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