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多少次痴心妄想
褚戈咳嗽了几声，断断续续道：“若天魔……在全盛之时，只怕连周真人……都一定是敌手……不过眼下是绝好的机遇，天魔尚未规复元气，只能……只能挑一些弟子小妖动手，真人愈早脱手……愈好……”
天禄毫不动容，催动剑丝，将他上高低下里里外外尽数翻了一通，没有发明涓滴非常，这才收回剑丝，朝小白摇点头。小白不动声色，打了个手势，表示她持续下一个。
一个白衣女子款步行来，十指尖尖，端倪如画，停在天禄身边，妙目扫了世人一眼，启朱唇，叩玉齿，道：“罗刹女麾下的七个小妖，业已尽数斩了，一个不剩，挫骨扬灰，不见魔气踪迹，二相殿中，还剩三个凡人女子，一头结巴鹦鹉，等待上师措置。道门的停顿又如何？”
天禄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看也不像……不过你的那些个徒子徒孙，一个个都很可疑，谁都逃不脱怀疑。”心念微动，她四蹄一蹬，纵身跃起，星驰电掣奔往卧雪厅，留下褚戈一人，咳得昏入夜地，涕泪交换，伸手想唤住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天禄心中大怒，前蹄悄悄举起，董千熟行按剑柄，体内真元活动，衣袂猎猎作响。桂云急得额头上热汗涔涔，正待上前相劝，顷刻间妖气囊括而至，如狂潮普通淹没了卧雪厅，不但董、桂二人，连天禄都如堕冰窟，不敢轻举妄动。
天禄道：“天魔化身万千，这些个弟子，须一个个细心探查，有没有被魔气点染，沦为傀儡。”
天禄瞥了他一眼，第一次感觉褚戈有些扎眼，他的感慨恰是她的心声，如能去上界看看，便是被他呼来喝去，也忍了。不过这些私念八字还没一撇，当务之急，是处理藏在暗处的大敌，褚戈有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天魔尚未规复元气，愈早脱手愈好，她连真人在那边闭关都不清楚，只能靠本身了。
天禄将目光投向史少游，同为真传弟子，史少游却没有师宣吾硬气，畏畏缩缩，眼中透暴露莫名的惊骇。桂云眉头微皱，呵叱道：“少游，平静一些，一点小苦头，只当是磨炼，怕甚么！”
褚戈苦笑道：“这如何能够――”他感觉啼笑皆非，自家事自家清楚，半截入土的老朽身躯，端赖一点螭龙血脉维系，行尸走肉普通，即便被魔气点染，也成不了甚么气候。
董千里微微眯起眼睛，森然道：“道门弟子，自有师尊做主，岂容你一个外人胡乱插手！”
天禄举目一扫，先来到真传弟子师宣吾跟前，冷冷道：“守住心神，切勿轻举妄动。”说罢，张口吐出一缕灰白的剑丝，从师宣吾眉心钻入体内，逐寸逐分探查，毛皮经络，血肉脏腑，不放过任一纤细之处。师宣吾堪堪支撑了一炷香的工夫，便骨软筋酥瘫倒在地，手脚微微抽搐，喉咙咯咯作响，无声地嗟叹着，涕泪交换，狼狈不堪。
她低头沉吟半晌，双眉一扬，道：“天魔化身万千，必定藏于或人体内，若那些失落的弟子都是天魔所为，十有八九是篡夺精元补益己身，我且问你，是你么？”
桂云忙将师宣吾扶起，只见他气味奄奄，神情恍忽，四肢软绵绵垂下来，像一口空布袋，任凭摆布。他悄悄叹了口气，将师宣吾抱到一旁，平放在地，曲起手臂枕在头下，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补气回神的丹药。
来人恰是小白。
“尽人事，听天命吧。真想……真想去上界看看哪……”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躲是躲不开了，史少游只得硬着头皮闭上双眼，把本身当作一条死鱼，任凭对方拨弄。
妖气冲着董千里一人而去，在小白的决计压抑下，她神采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五指紧握剑柄，肩头如被千钧巨石压住，不得转动。小白深深望了她一眼，心道，胸无城府，恃宠而骄，不明短长，褚戈如此看重她，只怕别怀私心。
“董千里呢？”
桂云看看天禄，又看看董千里，苦着一张马脸，不知如何是好。
天禄不由打了个寒噤，心中却信了七八分，承平了这么长时候，俄然风起云涌，邪乎事一桩接一桩，若说背后没有人作怪，凡是有些脑筋的，都不会信赖。银河倒悬，九州陆沉，六合重归于浑沌，前一刻，天魔的威胁远在天涯，下一刻，便近在面前，闻说天魔化身万千，心狠手辣，一旦为魔气点染，沦为傀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任其差遣，永久不得摆脱，一念及此，她心底拔凉拔凉的。
她举步踏入卧雪厅，一双妙目扫过世人，令人不寒而栗。董千里发觉到她目光如电，不无敌意，不由哼了一声，上前挡住她，冷冷道：“天禄，你来此意欲何为？”天禄囿于誓词，被迫承诺搀扶道门一脉，心中却殊为勉强，连带对褚戈亦不假辞色，在董千里心目中，师尊便是天，既然你做月朔，那么我做十五，是以连大要上的客气扯得干清干净。
天禄感喟道：“理是这个理，不过真人那边，委实说不上话。”话一出口，她感觉有些委曲，九黎溃灭腐败死，她便是此界独一无二的剑灵，偏生那人不把他放在眼中，心上，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不如那三个娇滴滴的凡人女子。
“不会是她！”贰心神荡漾，不谨慎呛到了口水，狠恶咳嗽起来，话都说不囫囵。
桂云闻言倒抽一口寒气，危急时候，他还是有几分担负的，顾不得获咎小师妹，仓猝将董千里拉到一旁，向天禄道：“道门弟子俱在，有劳天禄前辈探查为荷！”
卧雪厅中，幸存的道门弟子席地而坐，面面相觑，忐忑不安。董千里与桂云立于门外，低声扳谈着甚么，桂云虽是师兄，却对这个小师妹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一副忠诚诚恳的模样。天禄看在眼中，感觉褚戈偏疼，桂云窝囊，董千里不知进退，道门能撑到本日纯属运气，比起当年流石峰上那一辈人，莫安川，丁原，吾紫阳，邢越，朴天卫，秦子介，石铁钟，张重华，天壤之别，判若云泥。
天禄冷冷道：“道门传承十万载，也到了末路，只剩下这些个没骨气的货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