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狮象搏兔
“有甚么如何办的,不放人就打呗!”
那大鱼瘦得皮包骨头,眼窝深深凸起,明灭着妖异的红芒,颀长的身躯跳在空中,弯成一张弓。沙兵舰顿时睡意全消,脱口叫道:“髑髅鱼!是髑髅鱼!”
魏十七抬手连画七道寒冰符,将海水解冻,凝成一块偌大的坚冰,载起沙兵舰浮于海面上,取出一堆丹药,尽数塞到他手里。沙兵舰也不客气,挑遴选拣吃了七八瓶,仰天躺倒,四肢伸展成一个“大”字,胸口起伏,舒畅地嗟叹了一声。
髑髅鱼重重跌落海中,头也不回逃入深海,口中热辣辣疼得短长,惶恐至极。它这一跳一吸,看似平常,实则催动体内一宗古宝,动念摄人,随心所欲,最里短长不过。不想敌手反应如此敏捷,举手投足挥出近百枚水雷,将古宝炸得本源受损,这下子偷鸡不着蚀把米,亏到姥姥家了!
沙兵舰缩了缩头颈,感受有些冷,公然,得了便宜不该该卖乖,老诚恳实装胡涂多好,这不是自讨败兴嘛!他讪嘲笑了几声,一口气松弛下来,倦怠从骨髓中出现,身不由己伸直成一团,渐渐沉入海中。
魏十七朝他笑笑道:“那就是你运气不好,尝尝是刀硬还是脖子硬吧!”
“叮”一声轻响,羊脂玉瓶四分五裂,一团七彩霞光跳将出来,横冲直撞,虚空绽放无数裂缝,魏十七不得不避其锋芒,远远躲开去。髑髅鱼被霞光涉及,瞎了一目,口中汩汩吐着淤血,鳞片焦黑剥落,腹部开了个大洞穴,暴露白森森的骨骸,脏腑稀里哗啦滚出来。它挣扎着喷出一口清气,将残躯一裹,趁机摆脱束缚,扭头钻入海中。
鱼口伸开,像一眼深不见底的古井,霞光明灭,苦楚的蛮荒气味劈面而来,让人生出无可抵抗之心。魏十七大皱眉头,右臂一振,分海槊斜斜划过,湛蓝的水雷簇拥而出,借风雨之威,一股脑没入髑髅鱼口中,炸得它眸子凸出,箭普通倒飞出去。
魏十七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干脆趴在冰层上,将头埋在臂弯间闭目养神,手里捏了一块海命牌,翻来覆去把玩着,等待不长眼的海妖中计来。
魏十七坐在他身边,听他断断续续抱怨了一通,本来沙兵舰运气实在不佳,刚从光阴大水中脱身,便被一条髑髅鱼盯上,使尽浑身解数才保住小命,不想才脱虎穴,又入狼窝,一头撞入羽族的合围,拼了老命打得昏入夜地,打得疾风矛寸断,系天灯崩裂,终是寡不敌众,为其所擒。
原觉得万难幸免,不想羽族不知吃错了甚么药,竟将他五花大绑,留下一条性命,被魏十七用海命牌换了返来。鬼门关兜了个圈子,沙兵舰回想起来兀自感觉后怕,他咧开嘴喘着粗气,骂骂咧咧,试图让本身抖擞起来。
一道轰隆从九霄云外劈下,照亮了苍茫的海面,雷声隆隆不断,波澜当中,一头大鱼跃出海面,伸开大嘴狠狠一吸,一股沛然巨力涌来,魏十七站立不稳,身不由己飞了出去。
海潮起伏,鞭策冰层向前漂去,阴元儿凝神细察,没有感到到冥水的气味,梅真人和支荷当在千万里以外,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
魏十七哪容它叛逃,足蹈虚空,大喝一声,将分海槊一挥,海水豁然平分,逆流直上云霄,竖起两堵数千丈高的水墙,髑髅鱼身在空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抓住,不上不下,只要眨巴着眼甩尾挣扎的份。
七彩霞光残虐了一阵,黯然溃灭。魏十七胸中气血翻涌,久久未能停歇,他低头看了看臂弯中的屠真,她秀眉微蹙,神采略有些惨白,身躯软软地倚在他胸口,仿佛吃了点亏。兔起鹘落,比武不过数息,髑髅鱼便自爆古宝,逃之夭夭,连阴元儿都没来得及插手,魏十七心中非常愤怒,随即暗自警戒,之前对于鲤鲸齿章过分别扭,倒是有些轻敌粗心了!
沙兵舰被风雨吵醒,睡眼惺忪抬开端,有气有力地抱怨道:“这鬼气候……连老天都来拆台……还让不让人睡了……”
一道乌光从魏十七袖中飞出,星驰电掣般扑向敌手,髑髅鱼亦是机灵之辈,背梁脊骨拔凉拔凉的,情知大祸临头,当机立断,舍了古宝,“啵”地喷出一枚羊脂玉瓶。顷刻间,刺眼的白光腾空而起,水墙被拦腰削平,轰然塌落,屠真倒飞而回,魏十七伸手将她接住,分海槊奋力捅出,堪堪点在玉瓶之上。
魏十七记起当年的旧事,不由面露浅笑。已经多少年畴昔了?当时候,他还是山中的一介猎户,胡乱修炼一些炼体的法门,跟从齐云鹤,茫茫然踏上了未知的路程。当时他可曾想到过会有明天?魏十七感觉不成思议,这一起走来,只要行差踏错半步,随便哪个微不敷道小环节出点岔子,运气就会完整分歧,他或许在某个不见天光的地穴中苦苦求生,或许早已成为了路边的一堆朽骨……
这不是沙兵舰想要的答案,“呃,如果那雷公脸把刀架在沙或人脖子上威胁呢?”
沙兵舰呲牙咧嘴,又是扭头颈又是揉肩膀,嘴里嘀咕着:“白虎星当头,流年倒霉,一冒头就被逮了个正着,陆黾洲的鸟人不要脸,这么多人群殴一个……我说,如果那帮鸟人盘了一肚子花花肠子,拿了海命牌不放人,如何办?”
魏十七拍拍他的肩,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好睡上一觉,天塌下来也有我挡着。”
流落了大半日,天气垂垂暗下来,乌云滚滚掩蔽了天空,无移时工夫,暴风吼怒,暴雨从天而降,数尺开外白茫茫一片。魏十七爬将起来,迎着风雨伸开双臂,浑身高低水汽氤氲,精力顿为之一振,大呼痛快痛快。
不知怎地,听了他这句话,沙兵舰仿佛有了主心骨,心中一松,眼皮黏在一起,睁都睁不开。他含含混糊道:“那就都奉求你了……”话音未落,已沉甜睡去,鼾声像打雷普通,惊天动地,百折千回,很有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