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非不为实不能
寇启嘴唇爬动，喃喃自语半晌，终究将统统顾虑置之度外，收敛起心神，渐渐靠在了石壁之上。刻骨寒意透过肌肤，深切脏腑，他感觉本身几近要冻僵了，面前俄然闪现出幼年经历的惨祸，他被打折了翅膀，扯去翎羽，沉入冰冷的海底，海水无情地涌入口鼻，将他推向灭亡的深渊……
巡天呵呵笑道：“大瀛洲离得远，星罗洲更远，听云熙族黑羽偶尔提及，那秦渠本是虫族真仙，巴老怪的师弟，脾气暴躁，不耐烦藏身，被天庭发觉，降下符诏牵引飞升，秦渠硬顶着不去，成果被雷霆重新劈到尾，肉身尽毁。他也实在了得，竟然瞒过天庭，将灵魂躲于妖丹中，逃出世天，另觅了一具躯壳夺舍重生，拜入巴老怪门下，重修神通，名为师徒，实为平辈。魏十七纵有百般手腕，碰到此人，也难逃杀身之祸。”
寇启低头听着本身的心跳，取出一座赤红的玉山，谨慎翼翼放在藤榻上。玉山以内，仿佛有赤焰熊熊燃烧，忽起忽落，没有一刻停歇。他谛视很久，决然咬破舌尖，吐出一点淡金的精血，滴落在玉山之上，神采暗淡灰败，气味亦随之式微下去。他定了放心神，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取了三枚猩红的丹药吞入腹中，盘膝坐下，吐纳调息，功行数遍，这才略略答复了元气。
他胸口狠恶起伏，喘气很久，摇摇摆晃走出洞天，回到了船舱当中。仿佛过了好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禁制无缺无损，赤焰玉山悄悄坐于藤榻上，火光映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寇启将玉山收起，盘膝坐下，细细体察着妖元的窜改，神情有些恍忽。
石壁以内的黑影垂垂淡去，只剩下一抹如有若无的虚影，寇启猛地复苏过来，踉踉跄跄跌出几步，扑倒在乱石中。寒意在体内涌流，丝丝缕缕渗入妖元，渐次融为一体，脑中多了一些混乱的画面，明灭明灭，晃得他头晕。寇启挣扎着爬将起来，转头望了石壁一眼，眼中透暴露深深的顾忌。
星力无形无质，击浪兵舰亦没法隔断，寇启闭关不出，以赤焰玉山接引星力，缓缓炼入妖元，自发战力突飞大进，远胜畴前。但贰心中清楚，承其利者必受其弊，过早将星力引入体内，后患无穷，但除此以外，他别无他法。
逡巡了很久，寇启终究拿定主张，从袖中拈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灌注妖元，悄悄按在了舱门之上。一道道纤细的银光回旋明灭，结成禁制，如蛛网普通敏捷伸展，将小小的船舱密密覆盖，像一只偌大的虫茧，密不通风。
数息后，凶煞暮气缓缓收敛，寇启举步上前，拂去枯枝败叶，暴露平整如镜的石壁，石壁以内，有一争光影变幻不定，一忽儿凝成人形，一忽儿化作大鱼，诡异之处难以言状。
这座赤焰玉山得自深海，不知来源，亦不明用处，寇启献与师尊，巡天一看之下，大为惊奇，以神念凝成化身，破钞数百载工夫祭炼此物，才入得洞天以内，一窥究竟。据巡天猜测，玉山本为一对，乃是渊海大妖赖以成绩真仙的珍宝，能接引星力星屑，归入洞天石壁内，缓缓炼化，比起突入极天修炼，不知安稳了多少。寇启得来的这座玉山止能接引星力，巡天祭炼时不得其法，重创本源，洞天小界坍塌殆尽，只剩下数里周遭的残山剩水，吸纳的星力亦不堪大用。
寇启面露讶异，百思不得其解，到了魏十七这等境地，击伤，击败，击溃，或有能够，但他若一味遁逃，上天上天，倒是难以追击，更不消说毕其功于一役，将其灭杀了。贰心痒难忍，数度欲开口扣问，又强自按捺下去。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这个事理他懂。
巡天早已成绩真仙，赤焰玉山对他来讲纯属鸡肋，毫无用处，便还给寇启，命他今后打击真仙之时，可先入玉山汲取星力，循序渐进，待有所进益后，再入极天修炼。寇启自发根底未稳，本不筹算过早尝试，但心中的警省是如此激烈，这一趟远征大瀛洲，凶恶之处难以言说，他急欲在大战前提升气力，顾不得循序渐进，决然将星力引入体内，转换妖元。
赤焰玉山内乃是一处残破的洞天小界，周遭不过数里，山峦崩塌，草木摧折，仿佛从大劫中幸存，勉强维系些许朝气，离幻灭之期不远。寇启视若无睹，径直踏入山中，无移时工夫便来到一面石壁前，数根藤蔓干枯绽裂，几丛碎叶半黄半绿，凶煞暮气如猛兽普通劈面而来，他下认识愣住脚步，眼中寒芒明灭，骨节收回噼啪轻响。
寇启倒抽一口寒气，没想到虫族竟有此等大能坐镇，难怪师尊不看好那魏十七。
渊海浩大无垠，击浪兵舰从陆黾洲解缆，跋涉数载，方可到达大瀛洲，羽族强手大多在船舱内闭关静养，甚少露面，有禁制隔断，寇启不虞被人打搅，大可自行起便。
玉山如火如荼，触手冰冷，寇启抬掌一按，身形快速消逝，已落入此中。
巡天却没有瞒他的意义，迎着海风海涛，淡淡道：“那魏十七毁了星罗洲千足地穴巴老怪一具分魂化身，夺去六龙回驭斩和虫囊，又斩了他的徒儿马秤杆，结下仇怨，巴老怪虽不至于亲身脱手，却遣出门下大弟子秦渠前去大瀛洲，取其性命，将丢失在外的宝贝收回。”
师徒二人闲谈了几句，寇启见师尊偶然再多说，识相地退了下去。他回到船舱内，独踞一室，侧耳听着涛声彭湃，苦衷重重，久久未能停歇。不知何故，从分开陆黾洲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些心境不宁，仿佛有甚么东西堵在胸中，咽不下，吐不出。与师尊的一席话，不但不能令他放心，反而愈来愈担忧，这不是甚么好兆头，他左思右想，不知非常的感受从何而来。
寇启倒是第一次听闻秦渠之名，忍不住问道：“秦渠很短长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