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节 铁额王庭
莽莽昆仑横亘大地，蜿蜒如巨龙，昆仑山以北，便是铁额人繁衍生息的大草原。.草原自西向东连绵数万里，天似穹庐，地广人稀，镇海关一战后，铁额人只剩下契丁韦鹘高延陀三部，逐水草迁徙，以放牧为生，草原之上狼群出没，巡哨的铁额马队队来去如风，来时灰尘飞扬，马嘶人欢，去后日月空照，青草寂寂。
榷丁在中原逗留了十多年，汉人的处所虽好，终非久留之地，他散尽令媛，身无分文，身边的青睐翻作白眼，他也不甚在乎，解缆回到了生他养他的铁额草原，回到祈骨身边，经心奉养师父。经历了一番远游，榷丁眼界大开，性子亦磨去了棱角，有了几分温润之意，祈骨磨练了数回，见贰心诚，便赠与他一枚灵药，将衣钵倾囊相授，悉心指导，毫不藏私。
风雪残虐，牛羊成批死去，食品匮乏，情势变得愈来愈严峻，饥荒和瘟疫在草原上伸展，铁额人死伤惨痛，有力自保，被狼群摈除着不竭向西迁徙，后进的老弱病残妇孺儿童无一幸存，最后安然退入王庭的铁额人，契丁韦鹘高延陀三部加起来尚不敷一万。
榷丁是个有见地的人，趁着父王身材安康，祈骨还是位高权重的大祭司，告别可汗和师尊，带足了黄金，孤身一人远游中原之地，踏遍雄关都城，访问名山大川，与一干左道散修交好，各取所需，习得了几手傍门神通，俱是不入流的三脚猫，只能唬弄人罢了。榷丁心中清楚，虽说财帛动听心，但财帛能换来的神通，最多也就这类程度了，真正高深的道指正术，莫说无缘一见，就算到手，以他的资质也学不来。
不久以后，南斗星陨，长夜伸开乌黑冰冷的双翼，覆盖在草原上空。高延陀部可汗拔木萨弃世，宗子祜革带领马队主力，在祁骨和榷丁的大力支撑下，三战三捷，败北几个兄弟，率先踏入王庭，祭奠神灵先人，自命为可汗。
但他还活着。
祜革思疑有妖物混入王庭，化作人形，昼伏夜出，吞吃心脏吸食脑浆，以饱口腹之欲。他调集世人数度商讨，都拿不出一个主张来，只能眼睁睁勒懦夫一个个惨死，无能为力。
天寒地冻，朝气断绝，昔日的草场变作荒漠，狼群无觉得食，向铁额人建议猖獗的进犯，最为可骇的是，它们不再是以虎伥对抗刀火的野兽，狼群当中，稠浊着无数刁悍而奸刁的妖物，连铁额人的祭司都感到毒手。
榷丁细心察些死去的铁勒人，发觉统统人都是一击致命，剜出心脏，死得洁净利索，并无挣扎或抵挡的陈迹，除了心脏和脑浆外，尸身并无其他残破。他记起在中原游用时听人提及，大凡妖兽吃人甚是抉剔，以吮吸温热的鲜血，吞吃柔嫩多/汁的内脏居多，至于翻开天灵盖吸食脑浆，却极其罕见，那仿佛是禽妖才有的习性。
在拔木萨死前的一年，祈骨力主榷丁代替他成为高延陀部的大祭司，并不吝下狠手，为他扫平统统停滞，榷丁也争气，凭着从中原学来的傍门左道，力压诸位师兄弟，顺利登上了大祭司之位。
铁额王庭位于北海之滨，雪山环抱的谷地中，阵势险要，易守难攻，冰雪峭壁如高不成攀坚不成破的城墙，只要一条狭小的小道，蜿蜒通往铁额人最后的堡垒。
向来没有一个铁额人活得像他一样久，在草原上，朽迈就意味着灭亡，意味着给年青后代腾出空来，即便是铁额诸部的可汗，也没有几个能保养天年，老死于帐篷中，他们不是死在交战的马匹上，就是死于背后的黑手，这些黑手来自野心勃勃的部将，或是一样野心勃勃的王子。
他猜想，那吃人的妖物并非暗藏于王庭，而是在大雪山中居住。
祈骨的门徒是拔木萨的季子榷丁，榷丁的母亲是掳来汉人仆从，难产而死，他自幼不被正视，倍受几个兄长的架空，荣幸的是，他的出身必定了没法担当高延陀部可汗之位，反倒得以阔别争斗的旋涡，安放心心跟着祈骨修习巫术。
祈骨还活着，是因为他年青时非常狗血地坠落山崖，抱住横生的松树，误出神仙留下的洞府，找到了三颗丹药，一枚烂银指环，一篇百余字的要诀。丹药延年益寿，不能禁止朽迈，要诀祭炼指环，不能直指大道，祈骨的机遇仅限于此，这番奇遇让他坐稳了高延陀部大祭司的位置，深得拔木萨的信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还不敷以确保他在拔木萨身后持续安享繁华繁华。
高延陀部的大祭司祈骨还活着，他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整天躺着不动，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一张皱巴巴的老皮披在骨头上，头发牙齿掉光了，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喝马奶羊奶吊命，偶尔吃一次肉要用木槌捶烂了，搓成小丸，像吞服药丸一样用奶送下去。
幸亏他有目光，有远见，收了个好门徒。
这一日，狼群俄然不再打击王庭，而是相互厮杀吞食，仿佛起了内哄。铁额人绝境逢生，无不松了口气，都觉得是神灵和先人保佑，最糟糕的日子已经畴昔，他们乃至冒险走出王庭，偷偷拖了狼尸返来，分与世人充饥，挽救了很多奄奄一息的性命。
很多年前，祈骨就如许奄奄一息躺在帐篷里，草原上年青少壮的懦夫死了一波又一波，连可汗拔木萨都弃世了，他另有气有力地活着。
但是绝境逢生只是夸姣的胡想，狼群尚未退走，新的恶魔呈现在王庭，神不知鬼不觉地残害铁勒人，每天都有一具新奇的尸身丢弃在地，胸口破开一个血淋淋的大洞穴，心脏不翼而飞，头颅被翻开天灵盖，脑浆涓滴不剩，死状惨不忍睹。
狼群围在雪山外，日夜长嗥，不时摸索着建议进犯，消磨着幸存者的勇气和体力，在灭亡的威胁下，三部的铁额人尽弃前嫌，拧成了一股绳，推高延陀部可汗祜革为首，调剂祭司懦夫恪守王庭，将饿狼拒之门外。
狼群不畏死，轮番建议进犯，死去的狼尸恰好充当食品，并无饿乏之虑。榷丁带领三部的祭司反击，常常被短长的妖物缠住，不得脱身，死伤甚多，只能退回王庭，被困的铁额人贫乏食品，连日苦战，腹中饥馁，垂垂举不起刀枪，眼撑不下去了。
人最要紧的是有自知之明，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