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所愿也
这下子丢人可丢大了,季沉霭缓慢瞥了杜千结一眼,暗自抱怨,不该如此托大。杜千结竟未曾发觉,怔怔望着车厢内壁,脸上透暴露不成思议的神情,季沉霭顺着她的视野望去,只见战车内竟刻有星图,星云变幻莫测,若隐若现,不能窥其万一,顿为之惊诧,这一辆驷马战车埋没奥妙,毫不减色于道门珍宝紫阳日晷!
季沉霭全神灌输抵抗魔气,得空用心旁顾,杜千结亦无从援手,只能在一旁干焦急。对峙了半个多时候,她长叹一声,宝光千疮百孔,委靡不振,四下里护不全面,只得收拢宝光,听凭魔气来往,渐次侵袭啄香雀。
季沉霭将啄香雀支出御兽袋中,忧心忡忡,诸般动机此起彼伏,她展开堪舆图看了半晌,指引方向,青铜御者颤栗六辔,驷马奋蹄,一阵风似的掠过荒漠,直扑向暗中深处。真仙珍宝岂是平常,极天周游驷马战车奔驰如飞,魔气劈面袭来,季沉霭一声惊呼,竟立不稳马背,身不由己向后跌去,被周吉一把接住,顺手置于身边。
荒漠深处寒意残虐,暗中有照本色,稠密而黏稠,甫一遣散,便从四周八方合拢。四下里满盈着丝丝缕缕的魔气,倏来倏往,捉摸不定,季沉霭祭起垂棘、玙璠、结绿、和璞四枚玉环,白光喷薄,将啄香雀团团护住。孰料不动宝贝犹可,一旦祭出玉环,魔气为气机牵引,簇拥而至,如针如锥如刺,层层削去宝光,季沉霭体内真元缓慢流逝,不由倒抽一口寒气。
周吉以“蚀谛”神通洗练极天周游驷马战车,早已将其炼成一宗魔器,大要不露端倪,内里却魔纹密布,与此界气味相得益彰,浮空奔驰举重若轻。过早暴露此物,不免引发别人猜想,坏了大事,不过此时已不必再顾忌了。战车一起,暗中顿随之减退,连带啄香雀亦周身一轻,喝彩雀跃,载着季、杜二人飞速上前,突入荒漠深处。
杜千结发觉到她的非常,心中一凛,正待开口相询,季沉霭朝她缓慢使了个眼色,表示她莫要多问。几近与此同时,啄香雀一声低鸣,浑身黑羽根根倒竖,双翅急扇,箭普通电射而出,如癫似狂,全然落空了节制,星驰电掣,无移时工夫便遁出千里之遥。
极天周游驷马战车车厢狭小,二女身形苗条,伸直于一角,倒也勉强可行。季沉霭微一沉吟,终不肯与他如此密切,当下谢过甲长老,使了个神通,稳稳立于马背之上,起伏颠簸,纹丝不动。杜千结自忖无有这等手腕,那青铜御者面无神采,驷马奔驰如飞,不知怎地,她心胸顾忌,不肯过于靠近,只得道一声“叨扰”,悄悄巧巧跨入车厢,立于闻薰之旁。
以她刻下的修为,只能绝壁勒马,止步于此,再往荒漠深处去,魔气愈发残虐,非她所能抵抗。季沉霭催动真元,玉环忽分忽合,叮当响成一片,她俄然记起了甚么,猛地扭过甚去,只见极天周游驷马战车紧随厥后,近在天涯,与此界六合遥相照应,鱼水相合,魔气不但不能腐蚀分毫,反而为其所摄,融为一体。
季沉霭一颗心怦怦乱跳,低头望去,只见啄香雀翎羽间黑气环绕,模糊着了几分魔相,这一惊非同小可,仓猝取了一枚蜡黄的祛魔丹,辛辣呛人的气味扑鼻而来,一手抚住雀儿,一手往它喙中塞去。那啄香雀紧闭尖喙,犟头犟脑不肯吞服,季沉霭低低念了一句咒语,四枚玉环大放光亮,消灭邪魔,这才将丹药送入其口中。
季沉霭几次回顾,恐怕那头瘸腿老狼跟不上来,却见周吉拂动衣袖,祭起一辆极天周游驷马战车,携闻薰登车,青铜御者持六辔,御驷马,紧随啄香雀腾空而去,雷火滚滚,扯开亘古未改的暗中,魔物闻讯尽皆辟易,无人敢捋其锋芒。那老狼追逐不上,哀哀叫喊几声,只得自行觅路回转绿洲,舔着伤口耐烦等候。
竟然是遁空之器,如此狼犺的一辆驷马战车!季沉霭见状大吃一惊,此界六合灵气极其淡薄,御宝遁空事倍功半,殊不成取,修士多以吸风狼等灵兽代步,合龙辟水龟能载一派之众,举族迁徙,其代价正在于此。甲长老系体修出身,按说把持法器非其所长,缘何杀鸡用牛刀,祭出这遁空之器,白白破钞真元?
季沉霭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大警,极天周游驷马战车有如活物,一呼一吸,透出诡异的气味,甲长老立于车厢内,举目望向本身,目光森然,她勉强笑了笑,略一点头,渐渐回转头去,手指微微颤抖。甲长老没有放过她,双眼谛视着她的背,她的腰,利如刀剑,季沉霭浑身一颤,如被洪荒猛兽盯住,浑身生硬,不敢稍动。
丹药入腹,药力满盈,啄香雀顿时蔫了下来,黑气氤氲而散,有气有力地扑腾着翅膀,忽上忽下,飞不极不稳妥。极天周游驷马战车追将上前,周吉道:“上来吧,暂往扯上挤一挤,比及得地头再作筹算。”
堪舆图上,标有魔将居住之地,阔别绿洲,在遥不成及的未知之地。季沉霭心存忐忑,觉得这一起山高水长,灾害重重,却不想天魔遥遥察知一缕缥缈的气味,便作鸟兽散,呼拉跑了个洁净,令她摸不着脑筋。
季沉霭拿定主张,便不再踌躇,她从御兽袋中放出啄香雀,安抚半晌,喂了一颗冷香丸,唤上杜千结同乘一骑,升到空中,辨明方向在前带路。啄香雀栽起二人已属勉强,幸亏杜千结身躯轻巧,如果换成筋骨健壮的彪形大汉,早将雀儿压趴下,飞不离空中。
季沉霭按捺下胸中迷惑,展开一幅堪舆图,双腕玉环循着某种节律叮当作响,辨明方向,向那魔将居住之处飞去。绿洲四围为暗中覆盖,不辨东西南北,荒漠无边无垠,道门四位真人发挥大神通,乃珍宝“紫阳日晷”界定方位,分出一缕本源,炼成六幅堪舆图,秘而不宣。季沉霭系道门核心弟子,资质过人,得以执掌一图,行走荒漠,黄四海虽是昆吾一脉主事之人,却无有此图,常常请师妹互助,不厌其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