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皇天不负有心人

阴元儿炼化“星药”受挫,深知机遇无可勉强,早已熄了进取之意,这百年来为云浆殿主关照洞府,悉心办理浮宫之余,游山玩水,无忧无虑,日子倒也过得清闲欢愉。阴元儿深知在天庭当中,她只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比起那些真仙大能,如同萤光之与皓月,幸得魏十七顾怀旧情分,才得以在这洞天瑶池居住,心中存了非常感激,不吝违背誓词,将提耶十三秘符一一相告,不再藏私。

他将果核种于“一芥洞天”,心神微动,参天造化树播撒朝气,促其生根抽芽,开枝散叶,长至丈许高,开了一树的白花,在风中摇摆生姿。待到白花纷繁坠落,枝头共结一十三枚拳头大小的果子,甜香扑鼻,中人欲醉。

直到彩绘飞车到达云浆殿,温玉卿都没有下定决计,幸亏广恒殿与云浆殿遥遥相望,她随时都能够窜改主张。

魏十七道别广恒殿主,回到云浆殿内,端坐于松木榻上,将沈辰一所赠之物取出,顺手抹去掩人耳目的宝光,公然是一颗坑坑洼洼的果核。他把玩了好久,如有所思,不知沈辰一此举有何企图。不过这些年在碧落殿中,多蒙他照顾,现在又不无皋牢,猜想也不至于害他。

不过这是痴心妄图,六合灵物,哪会如此易得!

“无妨,即便说动餐霞宫主脱手亦可。”

长生子、关千骑、纯阳子尽皆陨落,温玉卿精擅傀儡术,不以斗战见长,王京宫行“以下克上”,她这广恒殿主岌岌可危。魏十七干脆把话挑明,“温殿主此来,可为求援?”

温玉卿并未坦白,坦言道,此事殊为不谐,不管取八女仙乐屏中歌女,还是以月华轮转镜摄取神魂,灌注傀儡皆无所成,如流苏这般魂体相融,浑然一体,似是天作之合,妙手偶得,可一而不成再。

“正阳门外一场大战,巢禅师岳白首袁松鹤前后陨落,故此银甲殿并入碧落殿,天泉殿并入宝灯殿,云浆殿亦因之易主。”

温玉卿回过神来,苦笑道:“妾身只怕心不足而力不敷。”

云浆洞天光阴长,忽忽又过了十余载,这一日,金茎露前来通禀,广恒殿主前来拜访,现在殿外等待。

魏十七轻抚她的秀发,心中有几分了然,浅笑道:“温殿主百密一疏,这八女仙乐屏的旧主调教乐舞,传授真法,才保得流苏灵台一线腐败,究其底子,却在真法。”

那果子嗅着诱人,入口却又酸又涩又苦,魏十七幡然觉悟,心知有异,他意志果断,却也为这果子所惑,浑浑噩噩吃了一口,如果大毒之物,早已着了道。不过碧落殿主所赐,既出乎料想,又在道理当中。星药一滴妙用无穷,与之比拟,平常补益真元之物顿成鸡肋,不过魏十七修炼“命星”之术,这一枚小小的果核,恰是雪中送炭,再好不过了。

魏十七顿时明白过来,当日大敌来袭,云浆殿自巢禅师以下无人幸免,在别人眼中,他这个新上位的云浆殿主成色不敷,是以反倒成全了温玉卿。

一语惊醒梦中人,温玉卿欣然若失,喃喃道:“不知是何真法?”一刹时,天庭传播的诸般真法如走马灯般掠过脑海,有些了然于胸,有些只闻其名,林林总总,不下百十,单以温养神魂计,即有一二十种之多。

魏十七成心承她之情,也不说破,阴元儿并不晓得,他曾亲见伯蓍真人发挥秘符剑阵,早已将提耶秘符的奥妙尽收眼底。

“王京宫七殿未减,曹宫主行‘以下克上’旧例,以百八十年为期,届时诸殿供奉轮值,若能熬过天机台上兵火雷三大劫,可择一殿入主,击败殿主,即取而代之。”

魏十七明知故问道:“温殿主何出此言?”

温玉卿道:“三十三天外菩提宫大敌撤退后,诸殿死伤颇重,无以维系,听闻餐霞宫主减少二殿,只留紫府、五湖、碧落、宝灯、云浆五殿,可有此事?”

温玉卿苦笑道:“旧例乃曹宫主所定,‘以下克上’以后,另有一句‘量力而行’。这量力而行,不但单指须在众目睽睽之下熬过兵火雷三劫,应战殿主,也限定诸殿殿主向别人求援,须当着世人之面支出充足代价,无有贰言。不瞒魏殿主,广恒殿徒具其表,能请动碧落殿主之物,妾身实在拿不出,即便是长河殿主黄梧子,妾身也力所不逮。”

魏十七看了她一眼,“温殿主因何不向碧落殿主求援?”

“恰是。”

魏十七察言辨色,她仿佛有求于己,并非月华轮转镜或八女仙乐屏出了甚么岔子。不过既然难以开口,想必是毒手事,他也不主动说破,随口问起炼制傀儡之事。

“别宫他殿亦可为助力?”

魏十七摘下一枚果子,在衣衿上擦了擦,又嗅了嗅,神情一阵恍忽,不由自主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咽下肚去,旋即一股暖流腾起,真元随之增厚了一丝。

他亦是果断之人,当下遁入云浆洞天,在莲花峰浮宫当中闭关不出,吞服异果,汲取星力,孜孜不倦打磨着真元,道行日深。独一令他遗憾的是,沈辰一赐下的果核,为造化朝气催发,结出一十三枚异果,却只要一枚藏有种子,不然的话,他大可种下一片果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魏十七三口两口,将酸涩的果子吞下肚去,只剩一颗果核,握于掌心。他调息搬运,催动九龙回辇功,功行三日夜,未曾感到不当,又召来阴元儿,现出太阴元命珠,在周身节窍滚了一圈,以纯阴之气探查表里,无有非常,这才放下心来。

她言说之际,目光炯炯盯着流苏,似成心将她身躯拆散,剥离神魂,一探究竟,只是碍于魏十七,才未能形诸于口。流苏被她看得心中发毛,悄悄挪动脚步,躲在魏十七身后,不敢昂首。

魏十七道:“天庭长远,光阴悠长,温殿主大可一一尝试,或可解心中之惑,将傀儡术推向前所未有的大地步。”

魏十七冷静计数,从抽芽到成果,前后用时二十一日,参天造化树朝气无穷,稳固洞天,滋养万物,换作碧落殿主,也未能在如许短的时候内催发种子,立竿见影。

魏十七微微一怔,低头深思半晌,起家亲身出迎,请温殿主入云浆殿安坐,流苏奉上茶生果品,侍立于旁。温玉卿喝了一盅茶,吃了果子,仿佛有苦衷,迟迟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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