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是魏十七第一次得闻命星之名。
她耐烦等了半晌,待魏十七气味稳定,等他将屠真和金茎露支出洞天,这才轻声开口道:“星名‘十恶’,乃是一颗大凶之星,以此星为命星,休咎难知。”
“令如来顾忌之大敌,便是与他争夺大雷音寺的迦耶古佛。”
他连道两声“可惜了”,情真意切,怨而不怒,哀而不伤,无法之意溢于言表,“惟将终夜长开眼,酬谢平生未展眉”二句,更是感动听心,青岚听在耳中,看在眼里,心知他非是故作姿势,不过大道无情,过往各种,恍若尘梦,斩断最后一点牵挂,也是天意。
青岚忙承诺一声,顿了顿,浅笑道:“恭送天后凤驾!”
“有所耳闻。”
姜夜并无愠意,伸手点了点她,表示她收敛一二,拂袖而去,身影隐没于鱼龙殿内。青岚脸上的笑容垂垂淡去,扭头望向魏十七,神情微动,天机所指,气运所钟,履险如夷,在天后鞭策下度过一个大难关,在她看来,都感觉过分别扭,匪夷所思。
魏十七摇了点头,仿佛将遗憾抛诸脑后,向青岚拱手道:“不知天后因何大力互助,后果结果,落在那边?”
“天后曾劝说天帝退一步海阔天空,星域之大,那边不成容身,天帝不退,招致殒身之厄,殊为可叹。当时天后已身怀六甲,天帝解缆之前,留下四句谶言,昔日将堕,新日当生,镜曰万妖,星名十恶。”
鱼龙殿嗡嗡作响,六合顷刻间堕入长夜,一抹血光端端方正落在魏十七头顶,照得四下里一片赤红。青岚神采微变,拂动衣袖,镜光翻涌如潮,身躯几近于透明,将鱼龙殿镇住。天后姜夜抬头望去,无尽星域深处,未知之地,那颗凶星微微一颤,又一颤,分出一团星髓,瞬息划破虚空,动念之间,已来临面前,以雷霆万钧之势,投入魏十七颅顶。
魏十七劫后余生,已经完整沉着下来了,略一揣测,感喟道:“道行见长虽是功德,只是故交遭无妄之灾,可惜了。”
青岚心知他听到了天后最后一句关照,当下正色道:“云浆殿主当知西天灵山大雷音寺暗中作怪,三十三天外诸宫联手兵变,天庭四分五裂,天帝不知所踪。”
“天帝一脉,命星秘术,能修炼到‘星髓灌顶’这一步的,亦未几见,若非天后互助,此生难以企及。”
魏十七道:“昔日鄙人界之时,有一小师妹相伴摆布,修为陋劣,飞升有望,吾不忍弃离,将其神魂剥离,携往天庭,本筹算重塑肉身,惟将终夜长开眼,酬谢平生未展眉,不想阴错阳差,为星力扫荡,魂飞魄散,可惜了。”
青岚轻描淡写道:“帝子久不出,天后日渐孱羸,堕入甜睡,他们误入万妖窟,是天后安胎的药渣。”
帝子终究来临!
青岚挑了挑眉梢,明知故问道:“此话怎讲?”
“天帝一去杳无消息,三十三天外诸宫以下克上,剑指帝子,天庭就此四分五裂,三十六宫七十二境十万天兵天将尽数卷入战乱,连瑶池宫主西华元君都觊觎帝子,图谋不轨。民气叵测,天庭不成留,天后拔起鱼龙胜境,遁入星域,暂避乱象。”
青岚轻描淡写几句话,落在魏十七耳中,顿作焦雷阵阵,天帝……业已陨落?天帝也会陨落?他神情生硬,伸开嘴想说些甚么,又不知从何提及,迟疑再三,化作一声感喟。
“传闻不成信,单凭三十三天外诸宫,以卵击石,如何能撼动天帝天后分毫。戋戋跳梁小丑不敷为虑,幕后之人方是亲信大患,早在诸宫暗害之初,天帝便孤身前去灵山,踏破大雷音寺,如来亲身脱手,一场大战,灵山崩塌,天帝身魂溃败,终至陨落。为避大敌趁机来袭,如来以无上神通,加以讳饰,此事,讳莫如深,知者寥寥。”
做了这很多,站了这好久,姜夜感觉有些倦怠,她看了青岚一眼,叮咛道:“后果结果,你渐渐说与他听。”
动乱期间的热风来袭,身材瞬时感到了它的气味,魏十七身处其间,血犹未冷,一颗心却坚固似铁。他将目光投下丹陛下,那些仙妖魔灵的尸骨,“他们……是如何回事?”
魔将星蛟,精气丧失,尽成药渣,连忠心耿耿的走狗杜司陵亦未能幸免,天后毒手无情,可见一斑。不过比坚毅,比暴虐,魏十七自忖并不减色于任何人,他决意将心机深藏,耐烦等候机会,一点点变强大,直到有一天,他能够不消再俯视任何人。
射中必定,帝子当出,帝子来临星域,重拾权益,执掌天庭,一将功成万骨枯,又会掀起如何的腥风血雨,当年的那场大乱,余波未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暴,摧枯拉朽,囊括三界,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青岚悄悄望着魏十七,“天机莫测,天机亦可窥见,一饮一啄,皆有定命。你我在这鱼龙胜境中相遇,没有早一步,也没有迟一步,这是射中必定,帝子当出。”
鱼龙殿中俄然收回一声宏亮的婴啼,穿云裂帛,如利剑普通,将鱼龙殿一劈为二,直插霄汉,洞天随之崩塌,青岚打了个寒噤,镜光簇拥而出,杯水车薪,无可挽回。叫声突破万妖镜,鱼龙胜境狠恶震惊,星域深处,那座万仞拄天的巍峨巨峰,轰然平分,巨石变作碎石,碎石化为齑粉。
符合心神,哄动投影,星髓灌顶,“命星”秘术修炼至此,已登堂入室。
魏十七体内气味俄然一收,变得暗淡不明,渊深似海,连姜夜亦无从探查。她下认识伸手按在腹上,感受着帝子的心跳,咚咚咚咚,愈来愈激烈,运气终究补全了最后一角,朝他们料想的方向推动了一步,关头的一步。
“昔日将堕,意指天帝陨落,新日当生,意指帝子来临,但是……但是孕育万载,帝子迟迟未有来临。天后细思天帝留下的四句谶言,猜测帝子来临,尚需一镜一星帮手,人缘际会,缺一不成,天后在鱼龙胜境内祭炼万妖镜,成绩镜灵,便是妾身,又将神念投向十恶凶星,探知择定命星之人,便是云浆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