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头忙得打结
三十三天外,光亮顶,水声平空响起,一开端淙淙潺潺,无移时工夫便涛声高文,浮图海横空出世,浪奔浪涌,蜉蝣子分开波澜,踏浪而出,眼窝深深凸起,神采灰败,蕉萃不堪。
蜉蝣子深深吸了口气,将铸铜殿跃入星域,偶遇瑶池抱虚车,与金母殿主蓝容与接战,事无大小,一一禀告。
蜉蝣子从浮图海中召入迷人凿齿,岂是易与之辈,但他偶然恋战,趁对方发挥秘符,一时半刻抽不脱手来,将双目用力一瞪,腋下又挣出两条胳膊,双手握于一处,十指翻飞,瞬息结了数十个法印,头顶浮图海滚滚向内陷落,缩成一团。
列御寇负手而立,静听蜉蝣子道来,他于金母殿主着墨未几,三言两语,反倒对那出身正阳四宫,持诛仙金符,不知姓名来源的凶徒,所述甚是详确。当年那一场倾天之变,时至本日,余波未绝,反而有死灰复燃之势,列御寇不无感喟,西华元君既然选定了态度,便是三十三天外诸宫的大敌,佟丁牛深得他看重,这一次却运数不济,只怕凶多吉少。
沉吟半晌,列御寇道:“汝有所不知,天后业已来临正阳门,那修炼命星秘术,持天后金符的凶徒,乃是餐霞宫云浆殿主魏十七,他虽是一小小殿主,却深得天后眷顾,道行手腕,与王京、餐霞、御风、骖鸾四位宫主不相高低,乃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屠真提起太白凌日棍,如有所思,此棍炼成魔器,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凿齿见折了一员火伴,肝火中烧,将木棍高高举过甚顶,使出浑身蛮力,朝魏十七腾空一击。顷刻间天崩地裂一声巨响,虚空扯开一道通俗的裂缝,鬼哭狼嚎,深不成测,星光尽数扭曲,为深渊淹没,一头扭曲的鬼物探出双爪,奋力撑开裂缝,七手八脚挤入星域。
提耶秘符缀连成阵,自成一体,生生不息,凿齿力大无穷,又持铁盾木棍两宗不着名不出世的异宝,左冲右荡,以力破巧,所过之处秘符如雪狮子向火,溶解殆尽,但是甫一抽身,秘符再度涌出,回旋勾连,聚散窜改,乃至柔之力,将其困住。
列御寇看了他一眼,悄悄感喟,挥手命他退下,心道,连蜉蝣子都看出,佟丁牛在灾害逃,姜夜一道金符,竟如此短长吗?他低头揣测很久,悄悄拂动衣袖,数道气机鱼贯而出,半晌后,斗牛宫无常子、弥罗宫燕南征、妙岩宫曲圆荷、菩提宫陆海真人、兜率宫李老君各遣化身,齐至光亮顶。
机会稍纵即逝,蜉蝣子趁对方为鬼物吸引,将身一纵,悄悄巧巧投入浮图海中,凿齿连连吼怒,身躯俄然化作无数水波,渐次隐没于虚空,海象的皮郛亦随之消逝,大蛇感到到浮图海的呼唤,撤枪退去。铁猴好不轻易抢得一线先机,那里肯放过,快速窜上前,抡起水云石棍劈脸盖脸,乱打乱砸,大蛇以百裂煌熠枪安闲抵挡,接了十余棍,消逝于冥冥。
魏十七发觉到对方不无退意,当下祭出六龙回驭斩,龙驭虽被打入永寂,真宝威能犹存,化作一轮赤日,大日阳火从天而降。凿齿不慌不忙,举起铁盾拍去,却拍了个空,六龙化日快速掉头扑向海象,重重打在他背脊之上,大日阳火腾起丈许高,甲胄融成铁水,皮肉焦枯,脏腑化灰,生生烫出一个大洞穴。
蜉蝣子道:“但凭宫主措置,无怨无尤。”
光亮宫主列御寇立于巨崖之上,面朝云海,赤日初升,伟岸的身躯忽明忽暗,垂垂连成一片残暴的金黄。
海象七窍喷烟,惨叫一声,伤口肉芽爬动,渐次愈合。屠真哪容他安闲发挥,轻叱一声,伸手一指镇元铁血桥,一十四条铁链从天而降,呛啷啷乱响,将海象缠成一只大粽子,她办理起精力,挥动太白凌日棍,飞身上前,重重打在对方颅顶。
三十三天外六宫,光亮第一,但列御寇心知肚明,这是弥罗宫燕南征、兜率宫李老君成心相让,乃至别有用心,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不过列御寇也没有过于推让,不登险峰,如何能看到第一等的风景?这一场豪赌,要么博得盆满钵满,要么输得干清干净,留甚么退路都是痴心妄图,西华元君或许有拿捏张望的本钱,他们只能断念塌地,一条道走到黑。
蜉蝣子躬身见礼,有气有力道:“铸铜殿蜉蝣子,见过光亮宫主。”
蜉蝣子固然自恃神通了得,却也知三十六宫宫主乃天帝敕封的仙界之主,千万不成小觑,列宫主对那魏十七评价如此之高,他弃了佟殿主单独逃回光亮顶,虽非明智之举,竟歪打正着,躲过一场劫数。
果不其然,列御寇道:“佟殿主未退,汝弃了他先行逃遁,不无不对,且记取,若佟殿主安然返来,自在他措置,极刑可免活罪难逃,吃点苦头在所不免。若佟殿主回不来,光亮宫再无铸铜殿,汝便是无所寄身的孤魂野鬼,且在吾麾下修炼,今后讨伐内奸,可为前锋,力战不退,杀出一条血路,亦是一条活路。”
列御寇垂下视线,当年蜉蝣子立下大功,得以在光亮顶留下一滴浮图海水,只可接引三次,他不吝耗去一次保命手腕,从星域回转光亮顶,定是出了甚么岔子。佟丁牛自主流派,非是他一具兼顾,安危存亡,无可感到,列御寇淡淡道:“佟殿主安在?为何仓促折返?”
他微微一笑,慎重其事道:“瑶池西华元君业已与天后姜夜缔盟,欲破其联手之势,须釜底抽薪,先击破一方。”
浮图海缩至拳头大小,砰地散作漫天水雾,蜉蝣子不知所踪,茫茫星域,只剩下铸铜大殿,孤零零悬于空中。
“噗嗤”一声轻响,海象脑袋凹下一块,并未毙命,他丢下门板也似的长刀,吼声如雷,现出本相冒死挣扎,将铁链撑得四分五裂,眼看就要摆脱束缚,俄然如被焦雷劈中,浑身乱抖,氤氲黑气钻出肌肤,粗状的身躯以肉眼可辨的速率干瘪下去,无移时工夫只剩下一具软搭搭的皮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