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细身躯小细牙
魏十七感觉风趣,随口问道:“此系何物?”
西华元君乃天庭旧人,“一杯气运,再续前盟”八字,表示她当年曾与天帝缔盟,不离不弃,枯荣与共,帝眷犹在天后之上。瑶池若重弃世庭,定得帝子倚重,金母殿主系元君亲信,昂首不见低头见,迟早要与她分个高低,定下主次。既然如此,无妨快刀斩乱麻,借此顽铁,探一探她的秘闻。
蓝容与看出了他的心机,淡淡道:“魏殿主切莫自误,平常宝贝抵不住反震之力,十有九毁。”
魏十七点头道:“多谢蓝殿主,今后当有回报。”他将铁猴悄悄按住,身影微晃,已遁出洞天,落定于金母殿中。
西华元君看了她一眼,“帝子不成小觑,日久自知。”
平常真宝抵不住反震之力,那么“诛仙”金符又如何呢?金母洞天是身外之物,别人之物,接受不住金符打击,即便毁于一旦,也见怪不到他身上!魏十七丹田内一团气运缓缓转动,气味节节拔高,蓝容与神采微变,悔之莫及,待要开口相阻,却已经来不及了。魏十七眸光凝处,一道金光从他袖中飞出,所过之处,洞天土崩崩溃,那顽铁似有灵性,猛地一沉,向深潭落去,却那里躲得过金符一击。
蓝容与紧随而至,抬头望向破坏的殿宇,伸手虚虚一抚,无数星屑从天而降,将金母殿一一修复。待到破坏处严丝合缝,恍若天成,她收了神通,向魏十七点头表示,亲身送出大殿,引他前去洞府安息。
蓝容与双指一划,潭水哗哗淌落,雾气翻滚,将顽铁托于空中,载沉载浮。魏十七打量几眼,只见那顽铁足有丈许高,形同一块矮壮的山岩,四下里坑坑洼洼,乌黑发亮,不见分毫锈迹。石头里能蹦出猴子来,顽铁里又能藏甚么?
魏十七哑然发笑,蓝容与或许不屑于教唆激将,但这几句话偏生震惊了他的心机。天帝留下四句谶言,昔日将堕,新日当生,镜曰万妖,星名十恶,表示他与青岚乃是帮手帝子的左臂右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番出使瑶池之前,帝子赐饮,亲身持空壶,酌空杯,魏十七双手奉杯,空空如也饮下,推心置腹,结成一团气运,今后魏十七与帝子气运相连,西华元君即使翻脸,亦没法将他留下。
雷动于九天之上,金母殿嗡嗡作响,金光冲天而起,摧枯拉朽扯开洞天,殿宇梁架如雪狮子向火,无声无息融开一个大洞穴,蓝容与闷哼一声,衣袖猎猎作响,满头乱发如火焰狂舞,竭尽所能,竭力收拢残破的洞天。
魏十七伸手摸摸它的脑袋,不觉有些心动,道:“此物应运而生,与吾缘份匪浅,蓝殿主可否相赠?”
蓝容与为之动容,忍不住道:“内忧内乱,帝子将如之何?”
安设下魏十七,蓝容与足踏祥云,径直飞往瑶池,面见西华元君,将顽铁试金符的前后细细道来。元君亦知金母洞天内那块顽铁,被“诛仙”金符一斩,蜕去外壳,跳出一只铁猴来,得失自有天定,那铁猴应运而生,认魏十七为主,也是他的机遇。西华元君偶然插手,向蓝容与道:“吾意已决,蓝殿主可随那魏十七去往餐霞宫,觐见帝子,呈上瑶池灵机盘,重弃世庭。”
蓝容与目视铁猴,悄悄感喟,金符破开顽铁,灵机点化铁猴,对方问这一句,是给足她面子,她若一口回绝,临时非论魏十七答不承诺,做不做获得,神物择主,强留之,损人倒霉己,反而结下仇隙。换作旁人,她天然不惧,但魏十七乃帝子使者,“诛仙”金符利不成挡,当真翻脸相斗,只怕殃及金母殿,反而不美。
那顽铁不惊不扰,涓滴不为星力所扰。
蓝容与听若不闻,缓缓伸脱手去,监禁六合,欲将那猴头擒下。那铁猴俄然将身一纵,踏足处虚空绽放无数惨白的裂缝,只一窜,便落在魏十七肩头,向蓝容与瞋目而视。
帝子赐下一杯气运,公然非同小可,气运不成轻动,慎之,慎之。
金母殿主公然神通泛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崩塌的洞天竟缓缓合拢,虽未能尽复原状,六合却渐次安定下来。魏十七袖手旁观,不闻不问,听凭蓝容与施为,目光落在那一团铁浆上,心中俄然一动,倒有些悔怨,不该助其一臂之力,破开顽铁。
铁浆冷却,红热垂垂退去,凝成一头猿猴的模样,呲牙咧嘴,抓耳挠腮,没有一刻温馨,眼中射出两道金光,四下里乱扫。蓝容与飘然上前,双眉微蹙,那顽铁沉于金母洞天深潭下,不知历多少年代,向来当作试剑石,金母殿炼成宝贝,先以此铁相试,抵得住反震之力,方可留下,连她都不知那顽铁内竟藏有一只铁猴,天生地长,别具灵性。
蓝容与是主,魏十七是客,按说客随主便,好吃好喝,出把力也不为过,不过瞧她的意义,是要把这顽铁当作试金石,掂一掂他的分量。魏十七猜想,这是蓝容与自作主张,瑶池当中,她是仅次于西华元君的第二号人物,若能一举将其佩服,敲山震虎,也省去了很多不需求的费事。不过要佩服其人非是易事,她既然拿这顽铁来摸索,想必平常手腕,万难将其劈开,若动用金符,未免杀鸡用牛刀了。
魏十七拿定主张,情意一起,星域深处“十恶”凶星血光大盛,星力如大水奔袭,凶煞之气突入金母洞天,一时候虚空破裂,天崩地裂,江山万物化作齑粉,蓝容与“咦”了一声,颇感不测,悄悄捏定法诀,将洞天镇下。
金母洞天孕育的一头灵物,她大可做主相赠,不必轰动元君,蓝容与展颜一笑,道:“魏殿主尽管取去,蓝某并无贰言。”
云雨高阁,危崖深潭,尽皆灰飞烟灭,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生生抹去,魏十七不为已甚,将金符收起,衣袖一拂,劲风鼓荡囊括,那顽铁一层层剥落,碎屑窸窣落下,无移时工夫便只剩一团赤红的铁浆,热力四射,鼓胀流淌,仿佛孕育着甚么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