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不如饮血
自从入得万妖窟,步步留意,九婴怎地如此不谨慎,竟着了对方的道?难不成之前两波妖气鼓荡而来,九婴防卫不严,竟为妖气所趁?瀛沙心存疑虑,下认识瞥了世人一眼,眸中晶丝牵引,仓促间却看不出甚么端倪。
鳄尾鞭在妖蛇手中极力挣扎,蜿蜒扭曲如活物,那妖蛇低下一张男婴面孔,看了数眼,又探出一条胳膊,按住鞭身,逐寸逐分捋了一遍,鳄尾鞭噼啪作响,顿时循分下来。元胧感同身受,心知此宝已被对方夺去,怜惜之余,却不敢上前,只将目光瞥向瀛沙,期盼他能出头。
一念才动,异变骤生,万妖窟深处一声水响,又一波妖气鼓荡而来,尚未近身便收拢成一团,化作一九首妖蛇,形貌与九婴有七八分相仿,脸面皆为婴儿,五男四女,张口一吸,洞窟内残存的妖物尽皆溃作妖气,被它吞入腹中,作了口中食。那妖蛇舔了舔嘴唇,无有满足,转动头颅一一盯着世人,嘎嘎尖笑,一忽儿高一忽儿底,扰得民气烦躁不安。
“妙手腕!”瀛妫碰到势均力敌的敌手,精力大振,双指又一引,收拢星屑聚于指间,正待再施神通,忽觉不当,仓猝将手一撒,却已是慢了半步,指尖染上一丝惨碧,渗入肌理,缓缓向掌心伸展。却本来九婴破去锥针刺,剧毒感染星屑,瀛妫猝不及防,竟为其所趁。
瀛沙袖手旁观,魏十七冷眼旁观,元胧心中愤怒,仗着软罗金文帐不惧毒焰污流,缓缓逼近前去,冷静念动咒语,祭起一物。
九婴扭过九首,冲着新月利刃齐齐收回婴哭,音波凝作无形之盾,将飞旋的利刃挡住。
九婴迷了心窍,那里晓得短长,一声婴哭,鼓气喷出毒焰污流,将世人尽数覆盖于内,元胧深知万妖窟的诡异,妖气灌体,九婴非比畴前,急道:“趁其妖体初合,速速斩灭,稍有迟缓,后患无穷!”
应龙与九婴夙来不睦,力不如人,居于其下,心中实在不平气,闻元胧之言,顺势闷哼一声,挥拳砸去,一道黄光凝作龙爪之形,当头压下,风雷之声高文。九婴不慌不忙,抬头喷出一道毒焰,将艮土爪遣散,举重若轻,如同拍死一只扰人的苍蝇,应龙大吃一惊,丑脸上粉饰不住惶恐之意,迟疑不敢上前。
蜃气一喷一吸,覆盖方寸水域,魏十七心细,从旁看得清楚,透过蜃气,万妖窟真貌转眼即逝。面前统统皆属虚妄,唯有一团镜光翻来滚去,衍化出礁石水窟,妖物狰狞,他们早已落入彀中,为幻象勾引,一举一动,俱把持于人手。魏十七瞥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骇然心悸,究竟是谁藏于幕后,将他们玩弄于指掌间?
九婴如颠如狂,甩动蛇尾,搅得暗潮涌动,数息后,俄然温馨下来,妖气郁结有照本色,之前在鳄神岛被瀛沙毁去的两个头颅,转眼答复如初,九张婴儿面孔,五男四女,一十八只眸子,染上幽幽碧光,明显已为妖气点染,迷了心神。
瀛沙看看那妖蛇,又看看九婴,模糊猜到了几分,若被元胧说中,万妖镜藏于万妖窟中,盗取九婴一点灵机,萌蘖出这九头妖蛇,亦驳诘事。持续胶葛下去徒劳无益,他悄悄起了杀意,将五指一紧,掌心银芒明灭,从指缝射出。
先前在鳄神岛之时,九婴减色元胧不止一筹,数度比武,俱被他神通压抑,不得已,昂首称臣,听其差遣。但是入了万妖窟,神不知鬼不觉,身心为妖气感化,道行大增,已稳稳压过元胧一头,一点怨念不灭,九婴那里肯放过他,甩尾横扫,打在软罗金文帐之上,震得宝光亮灭,觳纹频生,若不堪重负。
瀛妫捏定法诀,念了个“疾”字,锥针刺摆脱污流束缚,去势更急。九婴又喷出一道毒焰,融入污流当中,水火一体,绞了数圈,“砰”一声轻响,锥针刺崩散,星屑簌簌落下,毒焰污流亦随之泯没无迹。
瀛妫见元胧对付得非常吃力,跃跃欲试,将双指一引,河水平分,一道银芒射出,疾若流光。那九婴九个脑袋不是安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早留意到瀛妫暗施偷袭,哇哇哇急喷三道污流,绞成一团,将银芒紧紧裹住,暴露真容,倒是一根星光熠熠的锥针刺,直如笔,利如针,滑不留手。
元胧趁其不备,祭出一支鳄尾鞭,流光一闪,打在那妖蛇七寸处,火星四溅,如中精铁。那妖蛇九首一震,从颈下探出一条胳膊,将鳄尾鞭紧紧抓住,元胧连催数遍,都不能收回,心底寒意腾起,大为警戒。他在醴泉宫中,蒙蟠真人指导,修炼“捐躯诀”,勤奋不辍,斩下一截鳄尾,炼成此鞭,心血相通,最具灵性,没想到落入敌手,竟挣之不脱,反而失了一宗手腕,殊为可惜。
元胧见情势不妙,仓猝撒出一把白森森的鳄神齿,利齿快速飞上前,环成一圈,锁住九婴一个头颅,哗啦啦转个不断。九婴抿唇一声婴哭,声波荡漾,鞭策毒焰污流簇拥而上,将鳄神齿冲得颠来倒去,溃不成形,顿时破了元胧手腕。
同为鳄神岛大妖,蜃龙雍容华贵,最是安闲,妖物气势汹汹扑来,只将樱唇轻张,喷出一口五彩蜃气,将其罩定,钻入口鼻当中,敌手便如中了定身咒普通,对峙数息,散作滚滚妖气。那蜃龙又一吸,将蜃气支出腹中,酝酿斯须,脸颊出现丝丝红晕,如饮醇酿,不堪醉意,仿佛从中得了些许好处。
些许小波折,瀛妫亦不甚在乎,悄悄一弹,弃去半截断指,星力涌动,残指旋即复原。他呵呵一笑,祭出新月利刃,银光明灭,避开毒焰污流,直斩九婴躯干,料定他体型狼犺,躲闪不灵,只能硬抗。
说时迟,当时快,九婴俄然嗬嗬大吼,动摇双肩现出本相,七个头颅口喷毒焰污流,奋不顾身朝那妖蛇扑去。瀛沙微一踌躇,倒不急于脱手,但是这半晌游移,终成纵敌之患,谁都没有想到,九婴如此气势汹汹,却并非要与对方厮杀,那妖蛇不避不让,反而迎将上前,投入九婴体内,如泥牛入海,瞬息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