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日不如撞日
那老狼亦步亦趋跟入洞中,伏在他身边气喘吁吁,眯着眼睛打起了打盹。周吉目光落在它身上,却偶然将其收为灵兽,黄四海传下的法门甚是粗浅,不过抽取妖兽心头精血,纳于本命牌内,聊加把持一二,若其舍了性命反攻,一定不能反噬其主。不过这老狼固然老弱不堪,又有伤在身,却很有灵性,周吉想了想,决意给它一个机遇,此番剿灭魔物,若能有几分用处,倒无妨赐它一个脱胎换骨的机遇。
周吉将丹药支出袖中,毫不介怀。
行了好久,荒漠暮气沉沉,不见魔物的行迹,黄四海心生迷惑,六人俱为修士,行于一处,血肉气味洞若观火,怎地吸引不了魔物的重视?难不成是出了甚么不测,魔物尽皆分开了此地?他模糊感觉不安,暗中覆盖,肉眼不成窥测的荒漠深处,仿佛正酝酿着某种不测。
这倒是故意摸索,给他出了一道题目。阳罡阳隆兄弟听在耳中,决计放过一团魅影,周吉微微哂笑,举步上前,看准魅影来势,大大咧咧伸手一捏。黄四海皱起眉头,仓猝提示道:“不成!”
体修磨炼肉身,金刚不坏,竟然连魅影都没法腐蚀,季沉霭为之侧目,猎奇地打量了他几眼。黄四海满腹猜疑,将丹药送入他手中,道:“道友切莫粗心,如有不适,可服下此药驱除恶毒。”
魅影一口咬中手掌,快速钻入他体内,被魔气一卷,荡然无存。黄四海取出一枚朱红的丹药,看了祁甲几眼,见他毫无异状,不由悄悄心惊,问道:“魅影入体,腐蚀肉身,最是恶毒不过,祁道友可觉有碍?”
此番奉长息真人之命剿灭魔物,算上祁甲在内共六人,有黄、季两名核心弟子坐镇,气力可谓薄弱。临行之前,黄四海得真人叮咛,祁甲身为体修,却能毫发无损来到绿洲,一定全凭运气,或有分歧平常的手腕,可乘机摸索一二,他存了这个心,以照顾为由,成心让祁甲跟在身边。
又行了数里之遥,季沉霭俄然停下脚步,伸手指向上空,轻声道:“来了!”
周吉冷眼旁观,杜千结明眸善睐,意态舒闲,将根脚藏得极紧,连周吉都看不出端倪,他从气味辩白,仿佛是草木之流成精,脾气暖和,不像季沉霭那么清冷。阳罡阳隆兄弟当时祸斗成精,修炼火行功法,很有禁止魔物的神通。
周吉活动一下五指,轻笑道:“无妨!”
黄四海道:“那魅影受魔物差遣,四周搜索血肉之躯,屠之无异,灭之不尽,白白破钞真元,非常毒手。幸亏魅影数量有限,平常魔物,止能差遣十余头,尚不至于为害。”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闭目养神,冷静策画着苦衷,不知不觉等来体味缆的光阴。黄四海号召一声,周吉展开双眼,长身而起,稍稍伸展开筋骨,大步走出洞窟,却见一行五人束装待发,道门核心弟子除黄四外洋,另有一名女冠。黄四海甚是照顾祁甲,向他略作举荐,那女冠乃是无垢洞一脉的季沉霭,容色清秀,意态清冷,拒人于千里以外,其他三人俱来自别海他洲,此中内门护法一,杜千结,核心门人二,阳罡,阳隆,倒是一对同胞妖修。
古罗洲石心乃是邪修,杀了便杀了,黄四海也没有过于苛责他,不过经此一事,他对祁甲刮目相看,技艺够强,动手够狠,行事也桀骜不驯,浑没有寄人篱下的自发,这等人物,用好了便是一把杀人的利刃,用不好则反噬己身,但不管如何都不能听凭他流落在外,乃至为人所用。他策画半晌,决意带他分开绿洲,去暗黑之地剿灭魔物,给他点色彩看看。
黄四海没想到祁甲返来得如此之快,还带回一头吸风狼,固然老了些,瘸了些,倒是货真价实、不折不扣的灵兽。绿洲飞禽走兽之属,以吸风狼最具灵性,千百年来涸泽而渔,早已被修士捕获殆尽,如何还找获得这么一头老狼?黄四海问及此狼由来,这才晓得祁甲干的是杀人越货的活动,不但为之惊诧,苦笑道:“那绿肤高瘦修士,是来自云母界古罗洲的妖人石心,修为不过尔尔,唯善于豢养灵兽,交游甚广,杀了他但是捅了个马蜂窝,后患无穷。”
交游甚广后患无穷如此,周吉也没往内心去,他将两粒魔核交给黄四海,坐实了道门核心门人的身份。黄四海欲言又止,顿了顿,感喟道:“强夺别人之物,当然来得轻易,但绿洲内每一分力量都弥足贵重,魔物在外窥测,窝里斗是大忌。道友初来乍到,不明其间的端方,贫道也忘了说,相争不相斗,相斗不伤命,道友切勿自误。”
世人停下脚步,果不其然,一团团魅影连续扑来,透露在“北海眼”的光彩下,无所遁形,阳罡阳隆双双脱手,催动烈焰将其一一毁灭,黄四海瞥了祁甲一眼,浅笑道:“魅影无形无质,虽是魔物奴婢之流,却也不成小觑,祁道友何不发挥手腕,体察一二,免得骤遇魔物,无从抵抗。”
黄四海不再多费口舌加以规劝,体修不通道术,他将道门差遣灵兽的法门传与祁甲,叮咛他将老狼收伏,三天后解缆,随道门真传弟子一同解缆,剿除魔物。周吉笑笑承诺一声,回到居住之所,心中揣摩着若闪现几分离腕,是否能引来道门重视,得以觐见葛阳真人或松骨真人,阎青阳阴白藏文三清流落在大瀛洲,身边无有走狗代为驰驱,葛阳和松骨倒是不错的傀儡……
周吉放眼望去,只见一团魅影蓦地突入亮光中,伸开肉翼,形同一只大蝙蝠,伸开大嘴扑上前。阳隆早有防备,起右掌一扑,烈焰横扫,囊括而去,将魅影淹没,数息后双双泯没,荡然无存。喉咙深处响起降落的吼怒,阳隆张嘴喷出一口炽热浊气,饱含硫磺呛人的气味,双眸亦染上一层淡淡的赤色。
本来那老狼本是配种用的公狼,临到老了,榨得灯枯油尽,再没甚么用,石心成心剥皮吃肉,那老狼有所警悟,发疯普通逃出兽栏,石心一起撵上,说巧不巧被周吉撞见,钉头碰到铁头,白白送了性命。
一行人分开绿洲,快步翻过山隘,踏入暗黑之地。暗中从四周八方涌来,风声哭泣,仿似一步跨过鬼门关,踏入天国,黄四海顺手祭起一颗明珠,悬于头顶,名为“北海眼”,吞吐光彩,照亮周遭丈许之地,倒是一宗不成多得的宝贝。季沉霭衣袂飘飘,抢先而行,手腕上两枚玉环相互碰撞,收回轻微的“叮当”声响,余音冉冉不断,仿佛在呼唤着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