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叶行远也不在乎,只要秦县丞、方典史等人叫苦不迭提心吊胆。
这案子在琼关县中是判了下来,不过还等上报刑部,等候复核,才算是盖棺论定。叶行远信手挥洒,写完了上报的公文,盖上官印,飞书传于省内按察使司,再转刑部,然后就悄悄等候着局势发酵。
叶行远不客气道:“本官是知县还是你是知县?你一个不识字的蛮人,懂甚么本朝律法?本官判案,自有按照,岂容你来质疑?刚才便警告过,若再吼怒公堂,便要严惩。
宇文经骂了一阵,胸中稍快,安静下来道:“如许也好,此人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如此判案,那恰好是扳倒他的良机。我就要他栽倒在这阿清案上,永久不得翻身!”
人族这边群情纷繁,亦起争辩。而蛮族那边就是轰然大闹,怒山跳起来叫道:“昏官!岂能如此胡涂判案?这贱人要杀我,就杖责放逐了事?就算不千刀万剐,也得斩首示众?”
独一痛恨之处,便是未能杀死怒山,只恐今后家人还要受他的欺负。
但也有人表示质疑,“大民气善,当然不错。但阿清毕竟是行刺亲夫,此乃违逆纲常之大罪,这般轻判真的好么?”
秦县丞跳脚,“大人如何这般胡涂,行刺亲夫非同普通杀人之罪,有此心便是该杀。大人如果这么判,就算施恩于百姓,又有何用?只怕不但这些蛮人不平,上面只怕也要问责于大人!
不过如许也好,让人类官府公开砍头,让这贱人更晓得绝望的滋味,怒山心中狠狠道。
想到这个肥胖的女子竟然敢拿刀来砍伤本身,怒山就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阿清跑得快,他蛮性发作,必定会将她撕成几块,才气宣泄心头之恨。
阿清咚咚叩首,泪流满面道:“犯妇知罪,愿赴万死,只恨未能杀了那恶人。”
刑部复核下来,如果重定极刑,大人本日之行,不是白做的么?”
怒山打了个寒噤,为知县大老爷的气势所慑,缩了缩头,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叶行远也不再理他,持续自顾自的宣判:“本官讯断以下,阿清判杖二十,放逐辽东十年,以惩其行!”
为了保护纲常,他们不管到底产生了甚么,阿清到底有甚么痛苦,必然就得死。她若不死,纲常不稳,天下人都会质疑贤人之教,这岂是戋戋一条性命能够比拟的?
琼关县中此事是个大消息,按察使司那边固然不会泄漏动静,但是几日以内。阿清杀夫,叶行远轻判的动静也传到了宇文经耳中。
秦县丞愈发目瞪口呆,只能唯唯称是,额头盗汗涔涔而出。
他们蛮人夙来不重女子,只感觉女人是从属物,老婆也不过是传宗接代的东西罢了。要来阿清,不过是一时婬欲,而后吵架虐待了两年,怒山也感觉够本了。
李宗儒与他一处,也是伴同痛骂:“如此一判,天下人皆知杀夫无罪,弑父弑君之辈又将如何?此人真乃用心叵测,只为市恩收取民气,连这贤人经验都不顾了,该杀!”
秦县丞这才放心,从叶行远来琼关县这一段时候来看,行事很有标准,应当不至于为了一点怜悯之心乱了方寸。
宇文经拍案怒道:“我早就说此人必是文教大敌,公然方才为官不过月余,便暴露了狐狸尾巴。此事乃人伦纲常,他岂可如此忽视!”
摆布三班衙役对视一眼,他们前两天刚拿了叶行远的好处,正自士气大振之际。并且确切也看不惯怒山的风格,又对阿清非常怜悯。
亦有人拥戴道:“恰是如此,那怒山固然只是个蛮人,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女子既然嫁了他,便要三从四德,起杀心便是该杀,何况还真脱手了。”
第二日,叶行远升堂。怒山等一众蛮人对劲洋洋站鄙人首,等候着本身这个背叛的老婆被当众明正典刑。
叶行远命令要打,衙役们毫不含混,扯过了怒山便赛过在地,扒了裤子撩起上衣,开端重重杖责。怒山待要抵挡,衙役们锁链一收,阴神拘拿神通闪现,虽力量藐小对有品级之人无效,但最合适压抑这类空有蛮力之徒。
秦县丞心头一凛,想要劝止,却那里还来得及,就听叶行远的声音如古井无波,“但是,怒山侵犯虐待阿清数年,自有其咎。阿清伤人甚轻,又主动自首,按本朝律法可罪减一等。故而......”
他因为之前拨款重修县学事被布政使冷酷,心中本来就对叶行远甚为记恨,叶行远如此行动,更是戳了他的心肺,是以便与宇文经同仇敌忾。
怒山除了虐待她以外,对她家人亦甚为刻薄凶恶,数次打伤其父母弟妹,阿清已对他恨之入骨。她一介弱女子,既然敢提刀杀人,就已经心如死灰,做好了抵命的筹算。
叶行远笑道:“杀人天然偿命,但阿清并未杀人,只伤其体肤,杖责放逐之刑已经重了,你叮咛下去,让狱卒当善待之。”
立时又有人斥责道:“你们到底是人还是妖蛮?到底站在哪一边?大人救我人族女子,你们还唧唧歪歪,真是不知好歹!”
叶行远敛容而坐,脸上的神采看不出悲喜。秦县丞怕他犯胡涂,又凑上来提示,“大人,此女罪不容恕,你可不要心软。”
叶行远点了点头,也不再传唤被告,略一思考,便做了讯断,“犯妇阿清,企图暗害蛮族怒山,当堂招认不讳。按本朝法规,杀人者死......”
秦县丞也是读书人出身,晓得这环境的严峻性,阿清杀夫,在他们县中之人看得清楚,晓得不过是一件小事。但触及到纲常名教,特别是外埠不体味详细内幕的读书人,必定感觉这是大节地点。
叶行远先传唤了阿清,暖和问道:“犯妇阿清,可知罪否?”
人族这边,也有很多人赞叹道:“大人真是为民作主,我看阿清这小丫头就受够了委曲,罪不至死,原觉得大人囿于法条,必下重惩,没想到竟然如此明察秋毫,真是彼苍再世!”
叶行远冷冷扫了他一眼道:“吼怒公堂,成何体统?再有下次,本官必严惩不贷!”
甚么?阿清自度必死,抬首瞠目结舌。堂下更是一片哗然。
他略作思考,便开端写信给京中各处老友,报告此事,令他们一起照应,必然要此案在刑部复核之时,打回重审。只要压住了叶行远疏忽纲常判案,斩了阿清,这件事办成铁案,就毫不容叶行远翻身。
摆布,拉下去杖打四十!给我重重的打!”
他还是淡然答道:“本官自有事理,你不必担忧。对了,待会儿怒山行刑结束,临时收监,他之前殴伤性命诸事,还要细细调查,另案措置。”
叶行远安闲笑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本官自有主张。”
他只感觉骨软筋酥,转动不得,只能喝骂不断,“我不平!我不平!狗官草菅性命,吾等族人,毫不会善罢甘休!”
衙役们哪管那很多,噼里啪啦一顿板子下去,怒山即使是昂藏九尺巨汉,也吃不消这般重打。背上屁股上皮开肉绽,很快便没有力量再骂,只扯着嗓子哀呼。
一众蛮人本来要当堂肇事,但是挑头的怒山一开端便被打得死去活来,以后又被丢入大牢。众蛮人失了主心骨,心中又有些害怕知县的严肃,临时闹不起来,只能先归去筹议,再行决计。
秦县丞一开端也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便感觉不对,叶行远固然说了“杀人者死”,但是判词中压根未曾提及怒山乃是阿清的丈夫,也就是把“行刺亲夫”这一节悄悄带过。
“慢着!”怒山一听叶行远话风不对,仓猝呼喝道:“大人,这贱人行刺亲夫,罪大恶极,怎能减等!”
谁都觉得此事已成定居,谁晓得状元知县老爷竟然不按套路出牌,放了阿清一条活路。阿清父母叩首如捣蒜,老泪纵横,连呼“彼苍大老爷”。
叶行远当然也想清楚了这些,他晓得此事看上去只是末节,一旦上报,必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刑部,乃至于内阁大学士们,都有能够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他挑选如此讯断,能够说是在玩火。
这不对劲啊!浅显杀人,与杀亲之罪差了一等。若不算行刺亲父,阿清杀人只至重伤,又自首认罪,遵循仁宗天子传下来广大为怀的常例,这可判不了极刑!
堂下众百姓收回一声感喟,他们也知这是必定的成果,只是那怒山底子未受甚么伤损,却要阿清陪上一条命,实在让人扼腕。
秦县丞心惊胆战,悄悄走到叶行远身边,又苦着脸劝道:“大人何故如此?你不是说杀人偿命么?”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行远安闲而笑,所谓兵行险招,琼关县本身就一团乱麻,倒不如趁这个机遇一并梳理,趁便再捋顺京中、省里的一条线干系,也未见得就必然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