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身后有只鬼

第012章

相视一笑,李尧言道:“好一个腐败时节,今早出门我便感觉这头顶艳阳诡异得很,却想不到这‘雨纷繁’竟是在这里等着我呢。”说着,便拿出了袖口里藏着的汗巾。

鼻息融会,衣衿跟着呼吸起伏,薄唇近在天涯,充盈津润……李尧垂了眼睑,不由自主便朝着那唇瓣凑过甚去。

可他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都千万没推测会亲眼目睹另一个男人当着本身的面自、自、自渎啊!

苏玨尚将来得及看清写于承担皮上的名字,先生便一把火烧着,将其扔进了圈中。

只见楚羿将那束头发紧紧贴在唇鼻之间,面色潮红,双唇微启,伴跟着喘气,口中时不时溢出几声低吟,苏玨虽离得远些,却仿佛能被那口中呼出的炙热气味灼伤普通。

他便如许毫偶然义地凝睇着黑暗中的一点,时候仿佛落空了意义。

苏玨感慨,与此同时又不由想那先生心心所念之人,究竟是谁?

先生确故意仪之人不假,可惜不管是男是女,那人只怕是已不在此大家间了。

在水下栖居十载,苏玨怔怔望着面前奔腾的河水,不过几日不见,竟感到非常陌生,又令人……畏敬。

苏玨忍不住猎奇,靠近了去看。

苏玨起先尚迷惑不解,眉梢微挑,不知楚先生如此是何原因?

“哦?飞白倒不知大人会看相。”先生略敛视线。

苏玨却如遭五雷轰顶,顿时头晕目炫,两眼发白。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楚羿闭了眼,将发束凑到唇边,深吸一口气,似在汲取发丝上的味道,又似轻吻。

冷风吹散遮月阴云,一片冷寂。僻静的林间路上有些泥泞,时不时闻得夜枭几声哀叫,衬得这腐败的夜更加阴寒诡怖。

本来沉寂的河水会聚到此处,便好似脱了缰的野马般,抢先恐后地朝着那俄然变窄的河道奔涌而下。

李尧笑道:“略知一二,小时候门前有个算命的李先生,常在那边摆摊算卦。可惜我娘没学那孟母三迁,我便近墨者黑了……你看你额头圆润饱满,主聪明开通,前程光亮。”

虽说做鬼已逾十载,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当年未结婚前也、也、也……

但是天公不作美,善始却不得善终,也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黑压压一片遮顶。

情深不寿。

楚羿尚将来得及回绝,那方带着些许淡香的巾子便已覆上脸颊。

像是要到了临界之处,楚羿微微躬起家子,仰了头,那衾被下的行动也更加地快了。

双腿颤抖,心跳如鼓,一时候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脑袋却成了浆糊。

李大人一顿,手也便停在了先生唇上:“言辞锋利,棱角清楚。只是这耳朵……生得有些不当。”

味甘终易坏,君子淡如水。

楚羿直望向猛浪若奔的河面,橙红的火光映上他的脸庞,那木然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悲喜。

生老病死,忧悲恼,怨憎会,恩爱拜别,所欲不得。苏玨想,人生有八苦,可先生仿佛将这八苦都占尽了似的。

额间一层薄汗,楚羿终究在一声难抑的低呼后,重归于安静。

先生见了立足,寂静半晌后,便将这些柳条尽数拔起,连同衣衿上的柳球一并,全数丢进了屋后的树林中。

不对不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河中礁石密布,激流拍击在巨石上,一时溅起千层白浪,浩大彭湃,响动震彻两岸。

“均存。”

俄然,阴霾处一道雷闪,随即霹雷一声,便是一场骤雨滂湃。

而楚先生所见,便只要一只掉了瓷的饭碗,悄悄地倒在地上。

楚羿沿着河岸,冷静朝下流走着,直走到一处水流湍急的险要之地,才停下脚步。

那头发用红线细细地扎成一束,因长年被香囊包覆而带着一丝淡香。

可苏玨又无端感觉羡慕。存亡契阔,与子成说。这一世若得一民气如此,便也不枉此生了。

他……刚才口中叫、叫得甚么来着?

深夜中的九霄河还是悄悄地流淌着,像一只冬眠于黑暗中的巨兽,乘机将万物并吞殆尽。

俄然,先生握住李尧覆在耳侧的手,声音清冷。

“当啷”一声,半碗雨水撒倒在地,蜿蜒而去。

再顾不得甚么仪态安闲,两人仓猝清算了食盒酒器,仓促避走。

“玨……苏玨……”

李大人那面相看得不错,先生确是薄情。只是薄情,而非无情,却比那无情更叫人进退两难,不得脱身。

屋外新插的柳枝已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捶打得东倒西歪。

楚羿就如许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脚旁那一层焦灰随风都散尽了,方才扔了手中枯木,悄悄分开。

大人睁眼,便对上一双腐败澄彻的眸子,四目相对,便听楚先生深深道:“味甘终易坏,君子淡如水。”

不自发向后连退两步,一个踉跄,竟不谨慎碰翻了地上盛雨的瓷碗。

楚羿寂静不语,转而看向头顶阴霾。

展转牵挂,纵死不忘……先生又岂是薄情之人啊。不过皑如山上雪,皓如云中月,此情终只为一人,斯人已去,便再无觉得继。

就如许不知过了多久,苏玨发明他缓缓抬手,摸索一阵,又从胸口取出了那只香囊。

苏玨看得心中一阵揪痛。却不知是为了李大人那几枝被弃如敝履的柳条,还是先生眉心间那几条深到仿佛永久填不平的沟壑。

火借风势,刹时伸展开去,厚重的烧纸扭曲舒展,垂垂化为焦黑的灰烬,带着点点星火,被夜风吹起,扬洒向远方。

不过比起静若止水的楚先生,苏玨倒更加怜悯李尧境遇。

油尽灯枯,当室内重归暗中,先生复又展开眼来。

如同落花遇流水,一个要两情相悦,一个要如水厚交。

转而将手搁在先生耳际,李尧别有深意地瞥了眼先生,见其未躲闪,便悄悄用指腹把玩摩挲。

……

苏玨脸上先是一阵惨白,后又似想到了甚么,便又染了一层艳红。

将香囊放于面前端看,楚羿游移一阵,终是松开了缠在顶端的金色丝线,并将囊中的物什取出。

一回身,苏玨见楚先生从四周的林子里拾了根枯树枝,在嵌满石子的地上画了带着缺口的圈,随后从怀中取出封好的承担皮。

本来,先生能够笑得那样都雅,可惜那笑容终如昙花一现,长久得不幸。

携阳而去,披雨而归,去时人成双,归时影孤傲。

“眉毛平而阔,秀而长,双目果断有神,勇敢刚毅,性聪敏也。鼻翼饱满,主根底丰富;双颧高而不露骨,为人重责重义。唇薄……”

雨虽已停了多时,但漏雨的房梁下仍有水滴隔三差五的滴落。屋内湿气沉重,先生侧卧于床上,似已熟睡,呼吸却还是清浅。

李大人神情专注,行动轻柔,倒叫先生一时候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玨看看先生,又转头看向那重新隐于深幽的河岸,心中疑云重重之余,竟莫名生出些别样心境。

“看这景象,要等雨停,还得一阵子,先擦把脸吧,看你头上尽是水。”

“哦?耳朵如何?”

可伴着那越来越短促的喘气,以及布衾下,那位于鼠蹊部越来越狠恶的起伏,苏玨再不懂可真就成了傻子。

怎生是好。

楚羿闻声,惊坐而起,忙向声响出看去。

正此时,便见楚羿于床上翻了个身,布衾下随之传来一阵窸窣。接着,先生的气味便垂垂粗重了起来。

雨完工线,林间一层雾起,山石下,终是再无人说话。

好轻易找到一块凸起的山石避雨,再相互看去,两人皆是衣衫半湿,狼狈不堪。

“如此细看,飞白真是好面相。”

李大人低头,看着两人足尖相抵,不由深吸一口气。

苏玨一阵心慌,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倒是阻不了那魔音不竭入耳。

见状,苏玨一阵惶恐失措,想也未想便穿墙而出,连滚带爬地朝着老槐树奔去。

“耳朵圆小,多薄情。”

点一盏油灯闲坐于窗前,直到雨停风起,楚羿才起家外出。

如何会……如何会呢……可……

苏玨长长一叹,终是有所了悟。

如许想着,再望向楚羿,苏玨心中便如安静的湖泊,无端出现层层微波。

苏玨眼神摆布飘忽不定,一时候难堪透顶,竟不晓得要如何自处才好,一不谨慎,便又瞟到了先生。

起初便感觉先生笑起来时煞是都雅,安知现在这般竟是更、更……

待看清了,才发明楚羿手中拿着的竟是一小撮头发!

万籁俱寂,鸦雀无声,只要呼吸声连绵。

楚羿垂眸不语,李尧便又向前靠近了些。

睹物思人,便正如先内行中的那只红色香囊。

莫非是本身听错了不成?

有道是“了解满天下,知心能几人”,楚羿与李大人,便是酒逢知己,千杯也少,直聊到日头西落,仍未纵情。

念念不忘……谁能想到夙来淡薄如云的楚先生会有如此情深之时呢。

先生的背微微佝偻着,被雨水浸湿的衣衫让本就薄削的身影显得更加清减。

李尧神采庞大,似在体味其中深意。半晌后终究拉开两人间隔,惨白着一张脸,单独强笑道:“如此看来,均存倒是差点孤负了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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