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身后有只鬼

第049章

楚羿见状却笑:“看来这方丞相之子未死的风声终是传进萧贺耳中去了。”

楚羿一笑:“既如此,便将流言做大如何?”

楚羿沉吟半晌,不答反问:“不知大人有何筹算?”

“自问岂止一遍。”正因己身意难平,方知李尧心中难平之意。他与李尧,说到底亦是不异之人。他比李尧多出的,仅仅是这十年清寂罢了。楚羿自嘲而笑:“所谓翻云覆雨,再塑乾坤,便如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补天,此乃神之所为。人非神,即便自夸才调横溢,尽非常力亦一定有五分红果。吵嘴参半,难顾全面,却恰好自赏自怜,自视甚高……归结到底,不过是得陇望蜀,贪婪不敷。”

楚羿接道:“至于贤妃……流言止于智者,皇上虽不睬朝政,却不是痴顽之人。且不说贤妃已为皇上诞下一名皇子,就是看在贤妃兄长的面上,皇上亦是要对贤妃各式疼宠的。当年对北狄部族一战,我军以五万人马对北狄一万,竟是全军淹没。最后若非太傅之子领兵出征,绝地反击,将北狄人马尽数杀回北境以外,恐怕大齐边疆早就南移数里。”

李尧苦叹:“现在这朝堂高低皆是萧党之人,便是要臆造几个有据可循的背后教唆者亦非易事啊。”

李尧一怔:“但是太傅已经――”

“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偷天换日并非多么高超手腕,流言只是迟早,只是不知萧贺那厢现在有何行动?”

“飞白,你迩来身上伤势如何,可另有那里疼痛?”

“只剩些皮外伤罢了,于行动无碍。”

李尧缓缓道:“因而我垂垂明白,仅仅为官又岂能充足?既为官,便要为百官之官,唯有于万人之上时,方能随心所欲,再塑乾坤。”

“厥后刘氏、肖氏族长结合两族,集结四五十人持械到府衙门口找知县要人,只说当日私斗乃为刘、肖两家属内之事,要杀要罚亦由各家属长族规裁断,与官府衙门无关。如果县衙从中插手干预,则是罔顾宗族颜面,有违道义礼法。赵知县一时惶恐,直邀了两族族长进府相商,随后竟是于当日午后便将两族杀人者于牢中开释,并亲身派人送回族中。”

或许是体味李尧就如同体味本身,又或许是不久前刚被更简纯真粹的言语撼动过心神,楚羿望着劈面李尧不知是因喝酒亦或是冲动而有些微红的脸颊,心中难生波澜:“人分有能无能,欲分私欲众欲。你口中之随心所欲,是随己之心,亦或随众之心?如果随己之心,便是私欲。既是私欲,又与萧贺之欲有何辨别?皆是私欲,不过一个有能,一个无能罢了。”

“李大人欲如何?”

李尧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游移之色,他半晌不语,似是考虑。

李尧一顿,复又道:“此事非同小可,连累甚多,一招棋错,便可招致杀身之祸。你我粗心不得,还需从长计议。”

李尧与楚羿对望:“如果万一?”

“我?呵,于这是非之地,我早已是泥足深陷,难以脱身。倒是飞白……若对这朝堂偶然,无妨便离这些肮脏肮脏事远些。离京西行四百里有一小村,三面环山,一面对水,风景秀美,气候恼人。我于那边有处宅邸,若飞白不嫌弃,那边倒不失为平静之所。”

李尧亦叹:“现在的大齐早已不是高祖活着时的大齐,当年随高祖交战四方的武将们皆已亡故。现在放眼朝中,能征善战,勇猛通谋者寥寥二三人。大齐北境,便仰仗着郭氏先人保卫。戍边之将,手握重兵,便如双刃之剑。聪明如皇上,自是不会因为几句流言流言便叫此剑锋芒向内。”

楚羿一笑,酒杯相碰,各自饮下这美酒。

楚羿点头。

李尧直直盯着一脸轻描淡写的楚羿,眉心不由舒展:“飞白,你这是想做甚么?后宫分歧他处,若坊间传出关于贤妃此等流言,且又事关方家……此事一旦传到皇上耳中,结果又岂是你我所能承担?”

李尧拳握酒杯,望向楚羿的目光灼灼,一字一言,掷地有声。

“李大人可还记得楚某曾说过要活得名正言顺?楚某虽对朝堂偶然,却也不肯做丧家之犬。”

楚羿道:“郭太傅如何?”

“如此我便放心了。”李尧点头叹道:“当日将你从狱中接回,本是想待你伤势稍有转机便将你送出都城。只是我私心作怪,于你总有不舍,再三考虑,终还是将你留在了这京中。只是留人一时,难留一世……飞白于我偶然,我虽伤怀,却亦知豪情一事不成强求,只是不知飞白对于将来之事可有筹算?”

“所谓流言,便是无按照之说,既无按照,自是信口开河,想说甚么便说甚么。现在有人说方弈未死,被大理寺司狱偷梁换柱救下,而这背后是否可有教唆之人?这教唆之人是谁?既但是你李尧,便也但是别人。”

“以后赵知县于登门拜访家父时抱怨连连,言辞间仍旧一副惊魂不决的模样。”李尧挖苦一笑:“贪恐怕死,唯唯诺诺,如同衣架饭囊……这莫非就是通过我大齐层层严选,委以重望的朝廷命官?这二十年来,赵知县当日之态便如烙印般深切于我脑中,乃至我少经常常回想起来,心中便不由愤激难消。我恨本身当日不在赵知县之位……家有家训,族有族规,但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若为知县,定不叫族规家训凌于国法之上,以辱国之严肃!”

“我记得太傅幺女便是现在宫中贤妃。便说是贤妃暗里教唆司狱换囚,以救故交之命。当年方丞相死,方家被抄,而本来被发配戍边的方氏母子却于半路消逝无踪,实则便是被郭太傅暗中相救。郭方两家订交数年,渊源深厚。贤妃当年同方相之子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非有十年火线府之变,恐怕贤妃现在早已嫁与方相之子,伉俪敦睦,举案齐眉。”

将嫩白鱼肉细心去了鱼刺送入楚羿碟中,李尧见对方沉默吃下,眸间遂难掩和顺之意。

少顷,李尧又浅酌一口杯中酒,方缓缓开口:“我少时镇上曾有一任赵知县,其人酷好笔墨诗画,因与家父交好,遂于我常有照面。当是时,九霄镇上有刘氏、肖氏两大宗族,因祖上反目,夙怨深积,故而相互常有吵嘴挑衅之事产生。有一回,刘、肖两家因争地之事产生私斗,刀剑无眼,械斗之下,两家各有死伤,最后竟是闹出了七条性命。县衙随即派人将惹事杀人者全数押入大牢候审,只是一日拖过一日,数日过后,赵知县还是迟迟未有行动。”

“因而我决计入仕,觉得唯有入仕为官,竭尽所能为好官,才气平一方不平之事。厥后我当真入了宦途做了官,但是这十几年间,我于这宦海浸yin得越久,看得越多,便更加感到有力。”

楚羿却道:“便是要将此事传入皇上耳中。李大人,你大可娶萧相之女为妻,亦可在萧贺面前低眉顺目,唯有一点切莫忘了……这大齐的江山不姓萧。萧贺得知方弈未死,定会派人四下搜捕。他既然要捉人,我们便帮他捉。但是御笔一勾,能再杀我一次的,唯有皇上。”

厥后两人举箸,边听着内里除夕爆仗,边吃着面前山珍海错,并不时闲谈几句。

李尧垂眸:“人间哪来万无一失之事,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家之言岂可作数?现在太傅余党皆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说是指证,倒是构陷亦未可知。既是构陷,又如何能认?”

“是啊。贪婪不敷,且不知改过。”李尧点头苦笑,伸手执起酒壶为两人面前酒杯斟满,继而对着楚羿举杯:“敬不知改过。”

李尧亦不造作,直言道:“有能无能,便是天壤之别。丹青史册,雁过留声,莫非飞白未曾自问,人生仓促数载,你我又因何来这人间一遭?”

楚羿沉吟:“太傅于司狱有恩,只是细算起来现在太傅已不活着,司狱纵_欲报恩,思及太傅后代尚在,亦不至于报到你我头上。故而我想,恩典当然有之,但是当日司狱肯将此等凶恶之事一口应下,应是心胸大义,志愿如此。此人并非贪恐怕死之辈,要从他口中将你供出,只怕比登天还难。不过诸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因而两人各抒己见,当即便将相干诸事一一运营,如此一来,竟是一夜未眠。

李尧不语,细细思忖着楚羿话中之意.少顷,他脑中似有灵光一现,蓦地昂首:“……如果皇上不杀方弈,萧贺纵使再如何气急废弛,亦是无计可施。何况事情闹大以后,即便司狱认罪,亦可说是萧贺屈打成招。”

“当日换囚的司狱两日前已被萧贺擅自羁押,不管他手上是否有确实之证,都无毛病其酷刑逼供……我现在不知动静是否是从那日当值的狱卒口中泄漏。如果,便有人证,那李代桃僵之事无从狡赖。当日狱中换人,我并未出面,故而晓得此事与我有关者只司狱一人。虽说昔日太傅与其有拯救之恩,又与我了解多年,可萧贺刑讯手腕,我亦不是头一遭领教,怕只怕……”

“我眼睁睁见了方府被抄,丞相冤死,却无能为力;见皇上整日沉湎女色诗乐,不涉朝政,大肆兴建宫苑殿宇,亦无能为力;北狄部族犯我边疆,萧贺保举部下亲信出征,五万雄师遭受北狄一万人马,竟是全军淹没;西南胡匪反叛,烧杀劫夺无恶不为,处所请兵奏疏两日一封,朝中要员竟皆是无动于衷……这一桩桩,一件件,我每见一桩便心生一恨。为何恰好尽是此等无能之人把握大齐命脉!为何我辈空有满腔抱负,倒是有言难谏,有策难出?”

“飞白意义是……”

李尧微诧,继而倒是涩然一笑:“虽是深居简出,飞白动静倒是通达,看来我便是要瞒亦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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