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折桂令2
正急色间,却闻得一个熟谙的声音。
只见他一身钴蓝直裰,配鸦青丝绦,拱手而立。细细看来,又见他神采不卑不亢,竟似平常切磋学问普通。
“老者,岁长也,博古通今,人间百态俱知。顽者,志坚也,日日勤恳,持之以恒,当是治学之道。至于固,固……”
他以儒家之“仁”为根底,述治国之道,抒报国之情,座中太门生无不平气。
他瞋目圆睁的,人又生得魁伟,太门生们向来最是害怕,皆忙惶惑恐恐地垂下头。
孙夫子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又道:
朱凤英忙朝她使了个眼色,向孙夫子那处努了努嘴。
而七娘上着水黄小衫,下系春绿十二破绣裙。行动间,白玉步摇轻响,泠泠动听。
一时心中有气,她只低声向朱凤英抱怨:
太学当中,再没比这更大的架子了。
七娘心下打鼓。
七娘一时语塞,有些编不下去。她求救似的看向朱凤英,朱凤英亦没法。她向来皆是研讨端庄学问,哪来七娘这般刁钻心机?
谁知这第一日,便不作数了?
孙夫子遂也不疑有他。
“老固执……”孙夫子强压着火道,“你倒给老夫解释解释,何为老固执?”
放眼太学,敢与孙夫子抬杠之人,还从未曾有。
只闻得孙夫子缓缓道:
“如此说来,此为好话?”
现在,见太门生们此等模样,更是活力,只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们出去。
方至堂上,七娘与朱凤英同夫子行过大礼,便也端端坐下。
“日日都有他,真是个老固执!”
朱凤英争强好胜,七娘恶劣混闹。甚么油头粉面,世家纨绔,可不恰是说她们么!
“老固执。”
“堂堂太门生,都甚么模样!”
孙夫子核阅着陈酿。他本是谢府门下出身,为他家小娘子得救,倒也是常理。
二位小娘子皆带着帷帽,款款而至。
朱凤英心道:总算来了,不然该出乱子了!
只是,帘幕两端,人影恍惚。此时见着,却更像个悠远的天外之人。
陈酿蹙眉望着七娘,她最善抵赖,可夫子跟前,哪容得她胡说?
七娘定了定神采,只道:
“所谓,老固执……实则,是……是赞誉夫子。”
只是,有胆小的,还偷着朝帘幕那处瞧。
陈酿听她言语,只无法扶额。孙夫子也敢惹,她胆量未免太大!她当统统先生皆如陈酿普通么?
只见郓王一身胡粉织金回文锦春袍,头戴多宝紫金冠,身后仪仗阵阵,尽是皇家气度。
一来,孙夫籽实在凶得很,半点让不得人;二来,他确是博学,天文地理,贩子俗事,皆不在话下。
二位小娘子一艳一清之间,倒更见出别样风韵来。
七娘心道:这太学的夫子,未免太凶了些!
朱凤英身着银朱幅裙,罩一件浅血牙褙子。金约腕在袖间若隐若现,极是精美。
一时,孙夫子也不及怒斥他们,忙领着世人施礼相待。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正色道:
“哪位小娘子在说话?”
一时,世人只朝此处看来。
七娘紧咬着唇,颤栗着站起家,只吞吞吐吐道:
太门生们只默着不说话。
还不待七娘与陈酿答话,却听门外有人大声通传:
不过,他们这一闹,仿佛太不把孙夫子放在眼里。
忽而,只见他抬起手,一指一指朝他们肩头戳:
朱凤英心中亦是不快。她本是受人之托,勉强来此,谁知第一日便受这般呛白!
顷刻堂中一片哗然,太门生们只望着帘幕上的身影称奇。即使是谢府之人,也没这般浮滑的。
太门生们吓得忙至本身案前坐好,铺纸研墨,再不担搁。
不过,此话在情在理,亦与七娘的抵赖分歧。
“谁要不想学,便给我滚!”
孙夫子清了清嗓,又朝太门生们瞪一眼。
太门生们跃跃欲试地要看,何如隔着帘幕,只见得两个窈窕身影,端丽非常。
只闻得七娘道:
七娘忽想起,昨日她与朱凤英吵得短长,恰是孙夫子派人来警告的。
七娘透过帘幕,模糊见着他的身影。他还是喜穿素色直裰,还是如畴前普通超脱。
来此之前,家中百般丁宁,万般叮嘱,是否勤奋倒是其次,不成惹事才是端庄。
陈酿自入太学,虽颇得喜爱,却一贯不喜出头。此时他为解七娘燃眉之急,竟说出这番话来。
孙夫子方才的话,虽是骂太门生们,亦是含沙射影地警告她二人。
孙夫子四下扫视一圈,只板着脸道:
那些太门生们,常日里瞧着意气风发,这会子却都垂手立着,亦不敢言语。
七娘沉吟半晌,已知混不过,直将心提到嗓子眼。
她们垂垂朝厅中去,前有丫头高举帘幕遮挡,后有侍女捧着书卷文房相随。
“你且说来。”
“一个个油头粉面的,可有半分读书的模样?”
孙夫子又厉声道:
世人一齐瞧去,不知陈酿何时起的身。
既如此,太学当中又岂有不平的!
七娘与朱凤英更是心下一抖。
他沉着声道:
一时堂上鸦雀无声。孙夫子步回讲台,坐下道:
孙夫子端坐正堂,冷眼瞧着这统统。太门生们的神采,小娘子们的骄贵,尽在他眼底。
“门生谢氏七娘,见过夫子。”
何况事出告急,这等敏捷与心机,断不是旁人能够学来的。
只见孙夫子负手行下讲台,于太门生面前去返踱步。
他对此事,本就很有贰言。也不知陛下怎的心血来潮,想起这一出来。
他此话一出,倒将七娘与朱凤英吓了一跳。二人相互看着,也不敢言语。
“所谓固,江山长安,定国兴邦。‘仁’之大者,以天下为己任。”
“面前的二位小娘子,身份贵重,奉皇命前来听学。你们做出这副模样,是丢尽了太学的脸!”
“哦?”孙夫子轩眉看向帘幕上的影,“谢七娘子。你方才,说老夫甚么?”
孙夫子亦看向他,蹙了蹙眉。
到底她二人是世家小娘子,养得娇气。有更凶的,她们还未曾见地呢!
他转头看一眼小娘子的帘幕,又向太门生们道:
七娘心道:你不肯教,我还不肯学呢!若非为着酿哥哥,谁受这份气来?
“你们可都是太门生,今后的栋梁之才,不是街头逗鸟浪荡的纨绔子!眼瞧着皆是世家子,尔等家风安在?”
“郓王驾到!闲人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