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养女
晏娘盯着炉中冒出的热气，悄悄点头，“那妖道的法力何其高强，我倒不信戋戋一只小虫会对他构成威胁。”
两人一走，屋内便剩下程牧游和晏娘两人，程牧游斟了杯酒，又把晏娘面前的杯子倒满，这才冲她举杯道，“迅儿这小子这几日是更加勤奋了，每天读书到凌晨，这满是夫人的功绩，我敬夫人一杯。”
晏娘昂首冲他一笑，她眼睛上蒙着一层水雾，看起来比常日多了几分妖娆，“养女？是，那些富商确切对外宣称这些女孩子是本身的养女。”
晏娘又喝了一杯，嘲笑道，“佛说，众生皆苦，生老病死、爱分袂、会憎怨、求不得。只是这些女孩子，尝到的痛苦比凡人要多很多，”说到这里，她冲门外喊道，“右耳，再添些炭火，锅子都凉了。”
风炉锅上面的火熄掉了，汤水垂垂凝成一团，程牧游目不转睛地看着渐渐冷掉的肉汤，低声道，“我只知螟蛉不幸，本身的孩子被蜾赢当作食品吃掉，却不知这人间，另有如它们普通不幸的女子，不，她们比螟蛉更不幸，螟蛉还只是被吃掉，她们倒是受尽屈辱折磨，最后仍然没法为本身某得一条活路。”
右耳应了一声，端着炭盆走进屋来，用夹子把发红的炭块放在风炉锅上面，又用扇子扇了几下，但是炭火不旺，锅子始终沸不起来。
“我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不过我总感觉此事并没有那么庞大，或许本相就在面前，我们却触碰不到。”程牧游缓缓说道。
“但是夫人有没有听过‘螟蛉有子，蜾赢负之’这句话？”
迅儿连喝了几碗汤，痛吃了几大块肉后，终究撑得受不住，直叫着要出去走几圈，消化消化。蒋惜惜因而给他披上大氅，带上皮帽，陪着他一起出去了。
程牧游见右耳急得抓耳挠腮，忙对它说道，“别急，火没这么轻易烧起来的，你去拿些菜油洒鄙人面，应当就能升起火了。”
晏娘昂首看他，轻声道，“蜾蠃有雄无雌，没有后代，因而捕获螟蛉来当作义子豢养。据此，先人将被人收养的义子称为螟蛉之子。”
“螟蛉女是指养女？”
屋外天寒地冻，凛冽的北风一阵一阵地吹着，氛围中到处收缩着酷寒和枯燥。
“不对，那火如何会着的这般快？”
晏娘不食肉类，喝过一碗粥后，便坐于桌边帮迅儿夹菜。
她杯底已空，程牧游便只得跟着干了，晏娘一贯喜好利落之人，再加上本日多喝了几杯，话便有些多了，摩挲着杯沿冲程牧游说道，“提及螟蛉之子，我倒又想起一事，那江南水乡扬州，倒是有很多螟蛉女。”
晏娘把玩着杯子，声音中多了一丝寒意，“在扬州城，出世于费事人家且脸孔姣好的女孩子，长到七八岁时，就会有媒婆领去收养。媒婆将幼女买返来后，会专门请人调习其样貌神态和体型着装，并教以歌舞琴瑟、针线女红，乃至，房中秘术。”
“买一个养女，普通要用三五百两银子，而这个女子的生身父母，获得的卖女身银多不过一二十两，其他的均付给媒婆。而被人收养的螟蛉女们，运气好的，色彩未衰之前尚享尽繁华，运气不好的，被正妻杖毙的、投井的也大有其人。最后被挑剩下的螟蛉女则更加不幸，她们会被送入烟花柳巷，秦淮河边就是她们最后的归宿。”
说完，他便跟着将酒一饮而尽，用手背随便在唇边擦了一下，接着说道，“蜾赢的事情夫人可想明白了？”
屋内，倒是别的一番气象了，右耳做了“拨霞供”，这是寒冬最风行的美食，用野兔肉做成锅底，放于风炉锅中，汤沸腾，如浪涌江雪，红色的兔肉片在蒸锅中几次摆动，如拨朝霞普通，故取名“拨霞供”。
它有些焦心，干脆趴下来，对着炭块一阵乱吹，但是火没升起来，他脸上倒被碳灰熏得黑乎乎的，把晏娘逗得笑出声来。
“螟蛉女？”
“酒友？”程牧游反复了一遍，也跟着笑道，“也罢，能做夫人的酒友，我也满足了。”
晏娘拈起酒杯，抬头将杯中之物全数喝掉，这才以手撑腮，有一搭没一搭地盘弄着碗里的残留的几颗米粒，唇边不自发抿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倒是好久都没人陪我喝过酒了，右耳那家伙，一沾酒便醉的不省人事，与它喝酒最没意义。如此看来，嫁给大人到另有些好处，起码我多了个酒友。”
程牧游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对外宣称是养女，实则......”
程牧游点头，“这只是官方的传说罢了，南朝时医家陶弘景，不信赖蜾蠃无子，决计亲身察看以辨真伪。他找到一窝蜾蠃，发明此中雌雄俱全。而这些蜾蠃把螟蛉的幼虫衔回窝中，是用本身尾上的毒针把螟蛉虫刺个半死，然后在其身上产卵。本来螟蛉不是义子，而是蜾蠃后代的食品。”
“当然，统统这些煞费苦心的培养都是为了将来能找个好卖主，卖个好代价。至十一二岁时，这些‘螟蛉女’在各方面都具已成熟，这时，就由养她们的媒婆向情愿出钱买人的贵官公子、豪商巨富保举。”
右耳承诺着朝屋外走，但是还未迈过门槛，却听程牧游的声音又一次在背后响起，不过此次，他的声音紧绷绷、干巴巴的，像是一根绷紧的弦。
晏娘又喝了一杯酒，拿起空杯冲程牧游晃了晃，“人间之事最怕强求二字，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放下不想，还是及时行乐的好，大人，不，官人也喝了吧。”
晏娘哼了一声，“扬州一向是两淮盐商的聚居地，这些盐商富甲一方，糊口之奢糜，足可与皇家媲美，他们的充足也赡养了一多量傍其保存的行业，‘螟蛉女’就是此中之一。”
晏娘耸耸肩膀，“义子也罢，食品也罢，这同那道人又有何干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