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碧海长天

柳少阳杵在滩上神思迷离之际，耳畔仿若又响起了江雪茵那柔婉清脆的声音：“少阳哥，你但是想回中土了么……”“这如何行！你我有约回中土结婚，我岂能单独归去……”“我便晓得你不会扔下我单独归去的，我们这便找爹爹说去……”

柳少阳眼瞅又到了北山国，想起江雪茵心下又是暗恸，忽而开口道：“劳烦船家转舵西南，先到那边的伊江岛去……听人说那边有些东西别处无从觑来，总得要去瞧了才好……”说到后半句时眸间神采游离，语有茫然隐蕴涩声。

他蓦地间醒过神来，霍而朝岛上深处发足疾走。穿过密林之时全不择路，浑身被交叉纷杂的树枝波折，划出道道伤痕。未几时奔到岛上的村寨之前，径从栅栏以外飞纵而入。四周附近的村民只见道虚影倏晃即逝，俱都纳罕狐疑目炫瞧得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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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少阳于村中途径尚还熟谙，旋即里足下如飞七拐八转，转眼到了昔日里所居的院落之前。但见坯墙塌毁青苔遍及，内里的几间房舍尽数梁散椽倒，砖瓦各处俨如废墟。

这一日晨光初过天光乍明，南边海上模糊现出一片翠色岛屿。没很多时船又挨得近了，岛上村庄屋寨星罗棋布，田垄错落于丘峦密林之间。一座坚城大堡依山而建，矗屹连绵甚是雄奇。

他浑没想到昔日里与江雪茵父女同住的小院，竟然会成了这等气象，一时怔在垣边兀自难信。

刚巧现在有挑柴的樵夫打中间路过，瞧着柳少阳面熟不由立足，操着一口多类闽语的方言问他从何而来。柳少阳定了定神照实说了，亦扣问起其间天井缘何破败如此。

五行门诸人听海员纷说已能瞥见琉球岛，尽都来到船面之上来瞧。那船老迈见安然到了地头甚是欢畅，伸脱手遥遥指过，欣然笑道：“好教各位爷台晓得，我们得妈祖娘娘保佑诸事顺利，前面就是北山国的第一大城今归仁城了！”

世人甫来琉球国稍为安设，便到城中来觑民风景俗。柳少阳觅得百尺石楼凭栏北眺，当时赤日西坠暮霭连波，海天广宽鸥雁长飞。唯有丘峦环抱万里碧涛，那里能瞧见分毫故国的影子。

这边厢一行六人到得今归仁城已是未牌高低，柳少阳向城中百姓问了海军都督的府邸，旋即率世人前去。那陈文毅目睹竟是柳少阳登门而来，不料之际委实又惊又喜。忙将柳少阳等六人请入宅中，邀到堂内相叙前事别情。

北山国兵甲不振守备败坏，岛上的山民浑无防备四散遁逃。待到中山国军卒焚劫退去，屋宇房舍已十损七八。这几年各家各户，又前后将屋院建盖起来。但无人补葺的荒屋颓院，天然还是大火焚罢的残垣白地之相。

中山国经此一役军卒折损过半，陈文毅本是上奏国主趁机南下将中山国兼并一统琉球。无法北山国国王怕尼芝年龄已高垂迈好战，不但不允还息休兵戈言之体恤民力。

水玄灵见他要上伊江岛一瞧究竟，也明白柳少阳对江雪茵的负气而走惭愧恸然，心头始终不能放心。她思路忖及至此双目微闭，不知怎地胸口阵阵发滞，一滴清泪就自眼角滑落下来。一时候当年的各种旧事泛上心头，唯觉恍若一梦黯然神伤。

那船老迈神情一愣，微怔道：“想不到公子也晓得伊江岛，但那岛孤悬于外这几年又遭过烽火，只怕也没有甚么奇怪好瞧！”他话虽有此一说，却还是命后舱海员转舵，径往伊江岛驶过。

那樵夫叹了口气，将前后之事简言相告。本来中山国海军当年为火攻所破一夜溃败，国王察度虽多年有力北犯却心下不甘。几年以后又纵兵避开北山国主岛坚城，袭登伊江岛上在村镇以内放火劫夺。

世人里除了少主张凤和叶小青以外，都晓得伊江岛是江雪茵父女的故居地点。柳少阳当初东来琉球，也曾在岛上住了一年不足。

本来当日北山国海军以寡击众全胜而归，陈文毅不见柳少阳与江雪茵得返只当二人已遇不测，倒是甚为痛惋一番。

五行门诸人乘船往南，在浩渺无垠的沧海上连行了数十天，一起之上倒也未遇多么暴风骇浪。

又过了半个时候高低，船只沉锚落索停在了伊江岛畔。柳少阳抢先一纵跃下船去，只见地点之地细沙如银潮流缓涌，很多山民渔夫正在其间撒网曳舟，恰是他当年与江雪茵常来捕鱼的浅滩。

恰是：复国颠沛一梦散，遁海飘摇几时回！

柳少阳鹄立院前茫然很久，勉强将涌起的股股有如肝肠寸断般的痛苦按捺下去。他举步踉跄回到船中，世人多已晓得他缘何失魂如此，尽都暗自叹然不已。

陈文毅问起柳少阳何故蓦而来访，柳少阳只说在中土沉闷这才随商贾远来，深思在异国住些日子。陈文毅听闻他一时不走甚是欣喜，随即便在府中安排房舍与几人住下。抑且连道柳少阳有统兵御敌之才，要将他举荐给国王怕尼芝委以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