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两鹅换来大黄门
徐凤年没有给徐夫人早晨写《烹鹅贴》的机遇，因为大戟宁峨眉在傍晚时分便带一百凤字营轻骑奔赴颖椽县城。
郑翰海想起这一茬，表情好转很多，北凉兵戈天下雄，是好是坏与他们都干系不大，倒是这些个上柱国兼武阳大将军顾剑棠的唐阴山们，在雍州实在是过于气势放肆，对处所士族毫无敬意，实在可恼。
与世子殿下汇合后，一同分开颖椽县城，城内文官之首郑翰海抱病不出，唐阴山一众顾剑棠旧部噤若寒蝉，不敢露面，唯有一座宅子被掀得鸡飞狗跳的三郎晋兰亭苦着脸送到城门，望着世子殿下佩双刀骑白马的萧洒身影，再偶然间瞥见身边那位倔强要求送行的夫人，看她眼神恍忽，似有不舍，惧内的晋三郎一腔胸闷憋得难受，恨不得扇她两耳光，可惜这位夫人是雍州首屈一指豪族徐氏的嫡出，他哪敢脱手，便是说话语气也不敢稍稍说重了，她没能给老晋家带来子嗣，晋兰亭都得捏鼻子忍着，乃至连床笫红帷里的事，一样是苦不堪言，一些个伉俪情味姿式儿，都得由着她如何舒畅如何来，至今连一次老夫推车都没享用过，次主要那最是吃力的老树盘根，不幸晋三郎体弱有力，好好的内室乐事成了一件苦差，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这类悲忿，能与谁说去？
第二日。
老太爷不肯也不敢去沉思。
中间仿佛跟东禁副都尉唐阴山一伙武军起了抵触，启事是眺望轻骑临城，唐阴山让保卫门吏提早封闭城门，传言宁峨眉并不出声，只是抽出背负大囊中的十数枝短戟，一枝一枝刺入城门，轰然作响，东禁副都尉在宁峨眉射完最后一枝短戟前，终究逞强翻开城门，一百轻骑纵马而入，宁峨眉卜字铁戟只一戟便将自视武力不弱的唐阴山挑翻上马，大戟抵住东禁副都尉胸口，让其没法转动，辱人至极。
老太爷少有见到郑翰海如此失态，也被勾起了兴趣，搁笔问道：“何喜？”
天子陛下？
郑翰海跟着沉默下去。
老太爷心中一阵抽紧，在凉雍泉三州十数郡，褚禄山那个不知那个不晓，提及恶名，这体肥如猪的禄球儿只比人屠徐大柱国稍逊一筹，好喝妇人新奇奶-水，在军中动辄剥皮杀人，春秋乱战中这头肥猪虽不是杀人最多的北凉凶神，可几近统统北凉最埋没的褴褛损德好事，徐骁都情愿交由这名义子去筹办。东越西蜀亡国，被这头禄球儿残害的皇宫嫔妃何止十几人？传闻西蜀六位公主在一夜之间都被他折磨致死！见惯沉浮的老太爷都已经额头冒出盗汗，怪不得沉不住气，只要跟禄球儿有关，怎会是喜气的事，郑翰海是昏了头吗？！
郑翰海苦笑道：“本觉得大柱国那般聪明绝顶的人物，世子殿下再不济也是懂些情面的年青人，唉，此次是我画蛇添足了。”
天底下谁敢违逆极少保举官员的大柱国？
晋兰亭宅子湖畔，三郎晋兰亭蒲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眯眼浅笑的褚禄山。
此次交由郑翰海数百金去办理雍州宦海的晋家老太爷推开了一名婢女的纤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喟道：“如果只是破钞点金银，小事罢了，可我们大张旗鼓摆出靠近那位世子殿下的步地，惹来颖椽那帮武夫的心中不快，也是小事，可那些个与大柱国不对于的州牧刺督都冷眼瞧着我们的笑话，这下子，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头昏目炫的半死老头子一意孤行，想赌一次，却扳连瀚海你了。本来你这薄曹主事的位置，有无还在五五分。”
郑翰海呼出一口气，缓缓笑道：“任命虽还未下达，可那禄球儿说了，大柱国已经写了保举，是大柱国亲笔！”
晋家老太爷正在书房临摹年初才在士子清流中传遍的《吴太极左仙公青羊碑》，郑翰海顾不得仪态，慌乱突入，欣喜喊道：“晋老，大喜大喜，大丧事啊。”
堂堂太守朱骏面如死灰，喉结爬动，低头咬牙道：“恳请褚将军随我一同回府。”
晋老太爷欣喜道：“瀚海故意了。”
那边晋家老宅，差不离的风雨惨痛，老太爷在和本该躺在病榻涵养的雍州薄曹次处置郑翰海坐在一座安好小轩，几名年幼美婢服侍着揉肩敲腿。两老相对无言，两族是颖椽干系最健壮的世交，若非如此，郑翰海也不至于费经心机将世子殿下迎入三郎私宅，可惜现在看来与北凉王府那边屁点大的香火情都没到手，反而惹了三郎两次昏死，桃树被砍，白鹅被烹，连数量未几的兰亭熟宣都被收刮一空，另有那两位夫人被调戏的隐情，郑翰海通情达理，也不抱怨世侄三郎对本身有牢骚。
老太爷一拍大腿，“此事定了！大黄门已是我家三郎囊中物！”
禄球儿快步分开宅子，艰巨上车，咦了一声，转头对恭敬站在一旁的朱太守笑道：“传闻府上有一名美妾才为朱大人生下一名麒麟儿，想来奶-水很足。”
老太爷懵了，三郎这辈子最大的希冀便是去都城为官，能做犹在小黄门之上的大黄门更是清流士子莫大-光荣，大小黄门，这但是将来入阁做大学士必经的一块垫脚石。当今首辅张巨鹿，自夸是老太傅门下喽啰，可不就是在大黄门这个清贵位置上整整冬眠了十六年吗？！上阴学宫士子入京，向来首选便是大小黄门，三郎多么荣幸，竟然一下子便跳入了被誉为小龙阁的福地？老太爷惊问道：“当真，此事当真？！”
郑翰海仕进数十年，晋家出钱着力从不手软，几次功亏一篑，他对于主事一职早就被逼着不得不去看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郑翰海已跟着老太爷走错了一步，却不能再错一步，临老了还要跟财大气粗的晋家生分起来，因而忙不迭点头笑道：“晋老，这话说重了，瀚海能够包管告老还家前定要保世侄三郎一个斑斓出息，酒泉郡老太守范平的次子，早就盯上我这个小小薄曹次处置的位置，我给他便是。范平是我们河阳郡新任太守朱骏的授业恩师，三郎不缺才调，只要有人赏识，定可平步青云。”
老太爷俄然笑道：“我看不管局势如何看着倒霉于北凉，都莫要小觑了，那唐阴山也算是顾大将军旗下一员虎将，对上了北凉四牙之一的宁峨眉，又如何？一戟罢了。”
这位雍州自视怀才不遇的士子官员面前站着两位体型天壤之别的大人物。
郑翰海抹了把汗，卖了个关子，镇静道：“老太爷晓得那被世子殿下外号禄球儿的褚禄山？”
朱骏望着马车扬起灰尘，北凉铁骑震惊出城，身材一颤。
郑翰海看到老太爷非常，一下子惊醒，不敢再拐弯抹角，哈哈笑道：“晋老，此次真是天大的丧事，禄球儿带着新任太守朱骏，到了三郎宅子那边，晓得吗？！三郎连升两级，要去都城做黄门侍郎！”
以及神情严峻的河阳太守朱骏。
昨日出城三十里淋了一身雨的郑翰海手指敲击桌面，看了眼身边几位婢女，老太爷心领神会，将这几个年纪只够做他曾孙女的鲜嫩丫环挥退出幽雅小轩，郑翰海这才低声道：“晋老，这些年顾大将军将麾下旧部连续安插在雍泉两州，模糊构成合围之势，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话罢了，加上张首辅与北凉那位反目，现在那位在这个点长进京，是否有玄机？晋老目光独到，看人从不偏差，天然比我看得更远，可否指导迷津一二？”
不料禄球儿哈哈大笑，倒是径直爬上了车，说道：“算了，这趟出门是为世子殿下办事，顾不上这点甘旨了。”
老太爷沉声道：“这事不能说，说实话也看不透，北凉这位的做人行事，实在是……罢了，这棵大树不是我们想攀附就能攀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