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假父子(四)
住在白穆隔壁的柴福便是名大夫。柴福说他该是中过毒,那毒对大脑毁伤极大,是以身上的外伤好了,脑筋恐怕是坏了,记不得前尘旧事。
“哈哈……”商少君笑道,“爱卿觉得呢?”
他悠长地沉默,在后院的石凳上一坐便是一整天,任由白穆如何逗弄他,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仿佛听不懂她在说甚么,不会哭,也不会笑。
商少君说越晚越好。
商少君扬眉道:“另有何事?”
他未曾抬眼,只是悄悄地瞧着那些玄色棋子,淡淡道:“无用之子,可弃。”
如许的趣事讲很多了,太后的兴趣也淡了下来,催着白穆道:“天气不早了,湄儿早些归去歇息罢。”
白穆的认识垂垂规复的时候,脑筋里回旋的仍旧是这两句话。但她的眼还未展开,便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
商少君嘴角含笑,昵了劈面那人一眼,“幸得朱紫相让,赢不了便是朕笨拙了。”
“领命!”玉茹略一拱手,便敏捷没天玄色中。
不困。
太后的仪和宫火光冲天,后宫一片混乱,商少君的御书房倒是烟香环绕,矮榻上两人盘腿,相视而坐,对棋凝神,一派安闲平和。
商少君脸上的笑容明显悄悄,眸子盯着棋盘,沉得瞧不见波光,“难为太后等了他这么些年,朕也算做了次孝子,让她见他最后一面。”
黑衣男人跪在地上未动,似在迟疑。
另一面,太后与莲玥,连同另一名贴身宫女换了一身玄色的夜行衣,鬼怪般敏捷分开仪和宫。
“女人……”商少君微微扬眉,将棋盘中的黑子一颗颗捡起,“她要甚么,给她甚么,不日,你要甚么,她给你甚么。爱卿比朕更长于此道吧?”
白穆看着也差未几到了子时,但昨日商少君说越晚越好……她略一沉吟,道:“如湄本日竟一点都不感觉困乏,母后,不若与我下盘棋?”
“一箭双雕,甚妙。”男人放下一颗黑子,轻笑道,“丞相不再,丞相之女皇大将如何相待?”
因而白穆只好唤他阿不。
黑衣人未曾昂首,只是拱手跪在地上,等着商少君的唆使。
***
一片喧闹中,白穆只闻声内里的宫人不断在唤:“仪和宫失火了!仪和宫失火了!”
“娘娘放心。”莲玥点头。
“皇上心机奇妙,用人更是奇妙,微臣不得不平。”那人拱手佩服状,“只说后宫那人,性子执拧且难以捉摸,皇上竟不费吹灰之力支出囊中,微臣委实猎奇皇上是如何做到的?”
白穆一瞬复苏,蓦地睁眼,便见面前火光冲天,一根横梁“轰”地落在身前,门太远,窗紧闭,四周滚烫的热浪越来越近。
恰好窗外一阵风过,闪动的烛光下玄色的人影随风而至,跪在商少君及男人面前沉声道:“回主子,统统顺利,仪和宫大火,太后与丞不异时赶往东九宫。”
“微臣不敢妄下定论。”
“丞相之女?”商少君嗤笑,“爱卿这是在讽刺朕?”
是碧朱的哭喊声。
“玉茹,柳丞相那边呢?”太后问向另一名宫女。
他第一次说话,是白穆过于无聊,拿着镜子对着他,指着镜子里的人嘲笑:“啧啧,你说你如何这么丢脸!又笨又丑不会哭也不会笑!”接着拿镜子对着本身,“呀,女人你真标致!全部商洛就数你最最标致了!”再将镜子对回他,问:“你看你中间的女人都雅不?”白穆一向都是自问自答,正要答复,他却说话了,斩钉截铁:“欠都雅。”
白穆当时还期盼着他早日规复影象,如许他们便能够名正言顺的结婚。
商少君双眼微眯,睨着那人。
太后的话并未结束,但白穆却俄然间听不太清,面前也垂垂恍惚,太后仿佛在说“你既想留在仪和宫,便留着罢”,又仿佛在问“湄儿你困了”?
太后神采冷肃,叮咛道:“你去东南宫门等待策应哀家。莲玥,带哀家去东九宫。”
男人一笑,“微臣哪敢与皇上相提并论。”
“给你的东西,送去丞相那边了?”商少君话锋一转。
“娘娘!娘娘你在那里?娘娘你快出来!”
半晌,商少君略略垂目,浓长的睫毛挡住本就微小的烛光,玄色的眼底暗得不见波纹。他微微抬手,五指一松,玄色的棋子便一颗接一颗地落入棋笥中,噼啪一串脆响。
男人拱手持续道:“贤妃娘娘未能逃出,被困火中。”
白穆已经在太后眼底看出一缕焦炙,本觉得她会回绝,不想她微微一笑,带着点宠溺道:“好,好,哀家本日就都依你了。”
白穆对太后所说的,天然不会是全数究竟。只说他们是青梅竹马,再真真假假地讲些他们在一起的趣事。
玉茹亦是点头,低声道:“此前奴婢检察过,统统遵循打算,柳丞相前去西四宫,皇上的御林军也在四周暗藏。”
他第一次哭,是白穆替他引走野狼,在床上昏睡三今后醒来,他握着她的手捂住他的眼睛,很久不肯松开,她发觉到手心一片潮湿,也跟着红了眼眶。
他第一次笑,是他伤愈,白穆拿家里剩下的布匹拼拼集凑地替他缝了一件衣裳。穿上身后阿爹点头说她又在欺负他,阿娘说乖乖哟这么俊的公子被你整成甚么模样了,他却笑了,笑得非常光辉。
商少君与劈面人相视一笑,“下去罢,统统依计行事。”
莲玥带着太后微一回身,朝着东面的方向分开。
男人点头道:“现在他正折道去东九宫吧。”
白穆初初识得阿不,或者说商少君的时候,一向以为他是个傻子。
她在凌河边捡回浑身是伤的他,好不轻易守到他醒了,问他名字,点头,问他为何受伤,点头,问他家住何方,点头,问他饿不饿,点头。
不困。
“皇上这一子下得妙。”商少君劈面的男人笑意盈盈,悠悠道,“看似吵嘴混战,两方不相高低,一子下去,前有埋伏待,后有追兵赶,这黑子……怕是插翅难飞。”
商少君说越晚越好。
“莲玥,都安排好了么?”太后沉声问道。
却不想他记起了前尘,也忘了她。
“微臣不敢。”男人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