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真假太后（二）
白穆拉着她边走边道：“你忘了我是凭甚么入宫的了？”
***
沉如寒潭，深不见底，噙着星点笑意，带着戏谑，漫不经心肠望着她。
“洒点吧。”
傍晚时分她才去过仪和宫，方才入夜，清冷了半年的朱雀宫便热烈起来。
商少君扬眉，“身为柳如湄，该做些甚么？”
白穆答道：“皇上圣名，臣妾不敢轻渎。”
碧朱天然晓得这是她家蜜斯柳湄最喜的香味，当初白穆入宫，赏下来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照着蜜斯所喜来的，就连她这个随身丫环，也因为曾经跟着柳湄，现在跟了“柳如湄”。
碧朱惊奇地捂住了嘴，不成置信地将声音压得更低：“阿穆，你……如何晓得的？”
“阿碧，想甚么呢！”
白穆微微看太后一眼，又顿时垂下。
“明白便好。”太后笑着捏了捏白穆的手，接着蹙眉，俄然问道，“哀家听闻你曾有位未婚夫婿？”
白穆一怔，随即笑道：“你给我上的妆，当然越来越像。”
宫中只剩下几人，白穆和碧朱，太后和身边的莲玥。
“臣妾不敢。”
白穆初初入宫时，商少君就替她说话，免了每日到仪和宫的存候。当时她也不太懂这些端方，是以与太后相处的光阴，可说是屈指可数的。
柳湄已死，“柳如湄”入宫，她便随伺摆布。
但白穆都感觉希奇，她们仅仅见过几次罢了，太后却能仿佛与她熟谙好久普通，提及话来熟稔不足，且不让人恶感。
殿内想起册页翻动声，白穆默了默，方道：“闲来习字打发时候。”
“臣妾贤妃柳如湄。”
本日那人倒也装得逼真，开初她只感觉不对劲，却未想过那人并不是太后。方才细心想想，仪和宫的宫女们本日特别少，若她没记错，都是太后的几名亲信，一个两个心不在焉，神采略有镇静。那“太后”的嗓音倒真是病了似的沙哑，但寝宫中没有涓滴药香味，且向来与太后形影不离的莲玥姑姑不见踪迹……
白穆这句话是必定句，非常必定的口气，碧朱向来不会思疑她。
实在不然，白穆只是擅仿。
碧朱的额头被白穆的手指导了点，回过神来才见到她正对着本身笑，两眼弯起，清透得如同碧波湖里的湖水，又变成本身熟谙的阿穆了。她心下松了口气，正要回身，却被白穆叫住：“我本日的妆可还安妥？”
白穆那一礼行得双腿发麻，腰肢酸痛，心道早知行个大大的跪礼，也比这么半蹲着舒坦。
碧朱见她兴趣缺缺，笑意也散了些，点头。
“这是在怪朕半年未曾来看你？”
商少君又近了两步，俄然伸手抬起她的脸，睨着她，似要看入她眼底，道：“看来半年时候，爱妃学了很多。”
没得他的旨意，白穆没有起家，乃至头也没抬，半蹲着看到他明黄色的袍子越来越近，就到面前，却俄然一个折身，往书桌边去了。
固然跟着白穆的光阴较短，但碧朱自认还是很体味她的。只是迩来她变得有些看不清了……比方此时，畴前她不会主动用蜜斯爱用的香的。
白穆恭敬的施礼驱逐，只听那人一声“退下”，朱雀宫为数未几的宫人便一瞬退了个洁净。
好久，她感觉下一瞬她就该跌倒了，在坐那人俄然轻笑，声音如浅水普通，道：“你那性子倒是磨没了。”
白穆垂下眼，调剂呼吸站起家，再次施礼道：“臣妾失礼。”
***
一夜之间，安静无波的皇宫底层暗潮涌动。
太后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哀家晓得你内心憋了口气，但是孩子啊，此大家间那里有事事快意的时候？你既仰着她的名头入宫，享了繁华繁华，得一必定失一，那些不该想的，忘了便罢。”
太后轻笑，“可贵皇上这点小事都为你考虑全面，日日来存候确切是费事，哀家也准了你，偶尔来陪陪哀家就好了。”
柳湄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也是碧朱自小奉侍的蜜斯。
独一的能够，便是她底子不在仪和宫，且，不想让旁人晓得。
白穆悄悄推开商少君的手，不动声色地回身，坐在琴案前，素手操琴，情义满满地凝睇商少君。
若她猜得不错，冒充太后的人，便是莲玥了。不然不会那么清楚太后的言语风俗，也不会晓得她与太后曾经说过的话。
连续五日，贤妃一改常态，日日去仪和宫存候。只是与其他嫔妃分歧，她时而凌晨去，时而傍晚时分才畴昔。宫中人对她特别的行动屡见不鲜，再加上她重得圣宠，也没人敢说甚么。
碧朱瘪了瘪嘴，她想表达的不是这个，但她也说不清到底想表达甚么，只好不再说，出去拿东西了。
白穆道：“烦母后操心了，如湄天然明白。”
她也的确跌倒了，固然扫到商少君已经到她身前，但他并未伸手拉她。
白穆紧绷的身子这才松了松，正要站直双腿，脚下一麻，身子往侧边一歪，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畴前是臣妾无知，不识君臣之礼，还请皇上恕罪。”白穆像是酝酿已久，敏捷答道。
商少君嗤笑出声，俄然转了话锋，“据朕所知，爱妃大字不识，摆了这么些书，不知做给谁看呢？”
那人仿佛有些不测，拉长了腔调道：“哦？皇上？不叫朕商少君了？”
半年不见，商少君，还是商少君呢。
但本日嫔妃们退下后，她将白穆留了下来。
白穆跌在地上，仰首间便看入商少君那双沉墨似的眼里。
“半年前皇上训戒，一字一句，臣妾铭记于心。”白穆只是垂眸道。
柳湄貌美，当年邻国东昭裕王来访，对她一见倾慕，亲身向先皇求亲，何如她与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上已有婚约，裕王抱恨拜别；柳湄多才，国宴之上七步成诗，冷傲全场，当朝状元自叹弗如；柳湄多艺，一支流芳曲广为传播，名扬五国；柳湄还贞烈，与太子大婚前夕遭不测遭袭，不肯受辱跳下万丈绝壁骸骨全无。
那么……
“太后”说皇上也很快会想明白，白穆都没想到，他就真的“想明白”了，并且阿谁“快”字，竟会是如许快。
接着是沉默，温馨，无以言状的温馨。
琴声如水落湖心，委宛清灵，余韵婉转，缓缓入心。
碧朱连连点头，望着她忍不住道：“阿穆，你这个模样……可真的越来越像蜜斯了。”
碧朱咬住唇，神采严厉地跟在白穆身后。
白穆本是想再看看太后那边到底藏了甚么玄机，哪知几日下来却越来越利诱。除了第一日，这几日太后一向都在，并且出面相见，明天也是一样。
她能将柳湄的一颦一笑仿得毫无马脚。即便长着完整分歧的脸，她仿起柳湄来，举手抬足，乃至说话的语气神态，只会让人感觉是柳湄换了个躯壳，而不是旁人在决计仿照。
“如湄畴前不懂端方，现在知错，千万不敢再像畴前那般了。”白穆低眉道。
白穆换好了衣裳，保持着妆容，比及昏昏欲睡也不见人来，正筹算让碧朱灭了宫外的灯笼安息算了，宫人的唱到声便到了。
那真正的太后呢？遇害？不成能。成心避而不见？没需求。
“我既仿得了旁人，有人在我面前作假，我又怎会辨不出来？”白穆嗤笑。
贤妃柳如湄，弃祖求宠，弃夫求荣，凭帝王对已故至爱柳湄之情，承宠半年，后恃宠生娇，放肆不成一世，得宠半年。再凭一曲凤求凰，邀宠复位。
多年后的商洛别史册上，关于白穆的记录有如许一笔，注曰：赝妃。
“皇上驾到——”
不管是“柳如湄”的入宫，还是“柳如湄”的得宠，都是因为丞相之女——柳湄。
太后缓缓看了白穆一眼，浅笑道：“孩子，你这几日连连来哀家这里，但是有事想伶仃与哀家说一说？”
这个即位将将一年的年青帝王，天生的王者之姿，睿智的脑筋，狠厉的手腕，深沉的心机，出众的表面，时候的洗涤磨砺下，更加的盛气凌人。
而昭成帝少君，幼年有成，治国有道，收疆拓土，大显国威。后宫美人无数，独念青梅柳湄一人，视贤妃为其替代者，各式放纵百般宠嬖。注曰：痴帝。
她一如既往地慈爱，安闲地饮着茶水，光阴在她面上沉淀下来的，只要一股无形的傲人气度。
又是半晌的沉默，商少君终究道：“起来吧。”
外头的人都觉得，“柳如湄”入宫得宠，要么与柳湄模样类似，要么与她身材类似，再要么，与她性子类似。
白穆有些微猎奇，太后去了那里？那小我各式周折地引她畴昔撞破这件事，又是为了甚么？
白穆略有些不测，却也只是放动手中的书卷，问道：“桂花凝露可另有？”
商少君低笑：“哦？那你是谁？”
碧朱红扑扑的小脸掩不住的笑意，快步入殿喜道：“阿穆阿穆，方才陵公公来报，皇上早晨会过来！”
凤求凰，当年的太子殿下与才女柳湄的定情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