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王府赌斗
杨安玄不动声色，刘裕却面色不愉，道：“既然如此，愚便掷个卢出来。”
不等杨安玄答话，刘毅兴冲冲隧道：“既然打赌，就要有彩头。安玄，愚以百金与你赌这张《怡园雅聚图》如何？”
刘毅贪婪之心越炽，既然杨安玄承诺打赌，便趁机从他手中赢个千万钱，估计杨安玄随身不成能带那么多钱，到时了偿不了赌资，天然只要效画作相抵了。
杨安玄见刘毅一副吃定本身的模样，轻笑道：“既是樗蒲为乐，愚不能单独向隅，就依希乐兄。”
对勾引会稽王爱好戏剧的佞臣赵牙、袁涛，司马遵嗔恚在心，本想定罪。会稽王流入安成郡，赵牙弃官相随，倒也算忠心；袁涛是杨安玄的表兄，投鼠忌器，司马遵不想因小失大。
台上唱得热烈，世人听得当真，刘裕却不感兴趣，举杯不时喝酒，侍立在身边的侍女听得当真，经常健忘给他添酒，刘裕也不在乎，拿着酒壶自斟自饮。
台上开唱最后一出“泛湖”，扮范蠡的儒生唱道：“功成不受大将军。一艇返来笠泽云……”
殷仲文在万钱场中赢了四场，得钱九十二万，五万钱场却一场未得，净得钱七十七万屈居第三。杨安玄仅剩得二万钱，仅略强于输钱之人。
如果刘裕、杨安玄等人能像范蠡一样，功成身退，不计名利，晋室江山将安稳如山，光复故乡亦非废话。
世人齐齐呼出一口气，殿堂上收回长叹之声，武陵王惊道：“这如何能够？”
刘毅把五木放在手中揉搓很久，在刘毅的催促声中终究掷出。五子落在棋怦之上，四子皆黑，那枚一头略凹的棋子仍在转动。
刘毅和刘裕平分秋色，算上旁观者押注两方各进了一百八十万钱，殷仲文笑道：“南平公和豫章公是妙手，愚不能再和你们赌了，要不然家中酒钱都要被两位赢去了。”
此次武陵王让人请了京中着名的和庆班来唱最新的《浣纱记》，说的是吴越相争时范蠡献计将西施进献给吴王夫差，诱夫差沉湎酒色、荒废政事，最后越灭吴，范蠡即携西施泛湖归隐的故事。
那些押注在刘毅方的人个个喜形于色，眉开眼笑。以一吃二，押十万钱便可支出三十万钱，纯得二十万钱。
恋恋不舍地将画作交还杨安玄，刘毅眸子转动，笑道：“愚听闻安玄亦喜打赌，曾与刁家子赌斗樗蒲和双陆，赢了百两金，不知有此事否？”
武陵王听刘裕这般说，看向杨安玄。杨安玄道：“豫章公一心为国，愚敬佩至极，就依南平公，五百万一方吧。”
不过未料胜先料败，刘毅如许自傲应当掷卢的手腕高超，财帛乃身外之物，这幅画作却不是，杨安玄不想冒风险。
刘毅看了一眼杨安玄下注仅为五万，半开打趣半当真隧道：“安玄，你是有钱人，五万钱太少了，又占有一方，每把可不能少于二十万。”
杨安玄安闲笑道：“三人赌斗，大者为赢，愚或许也能掷个卢出来。”
刘裕笑道：“多谢希乐相让。”
殷仲文和刘裕在世人的呼喝声中别离投下五子，皆不能胜。杨安玄握五木在手，已经掷过十余把，敌手中五子的型态轻重已经了然于心，二枚棋子黑重白轻，用力重时多数黑多白少，而另一枚刚巧相反；一枚棋子前重后轻，要掷黑时须在手中将其顺好方向，另有一枚棋被掷碰得一头略凹，轻易弹撞。
余光看了另一侧喝酒的刘裕，司马遵心中苦涩，皇室经桓玄之乱已是气味奄奄，刘裕坐镇京口遥控都城，杨安玄虎踞江北拥兵自重，刘毅在历阳交好门阀情意难测，这大好江山不知终将落入谁手。
看着刘裕和刘毅相互客气，杨安玄伸手把五子抓起，武陵霸道：“卢已出，安玄没有机遇了。”
刘毅公然脱手不凡，几次到手，万钱十把赢了四把，得钱九十八万，扣除输六场六万钱，净得九十二万钱；五万钱一场赢了一场得钱六十万，扣除输二场净得钱五十万，共赢钱一百四十二万。
比及戏曲唱完已是中午，武陵王设酒菜，世人杯觥交叉，谈笑甚欢。杨安玄此行带来了顾恺之所画的《怡园雅聚图》，世人观后无不奖饰。
一出“思忆”唱罢，武陵王意犹未尽，听身边琅琊王轻声学唱“满船月明空下钩，博得云山万迭家安在……”
刘毅让小吏算了算手中赌资，有三百五十余万钱。刘毅笑道：“干脆凑个整数，五百万如何？”
被刘毅听到，刘毅不悦隧道：“曾参事莫要绝望，愚给你十万钱吃分，且到一旁观战。”
刘毅更是爱不释手，憾声道：“殷尚书曾派人到历阳请愚，可惜愚有事担搁，要不然画中将多出一人。”
杨安玄重视旁观刘毅等人的投掷，除殷仲文外，刘毅和刘裕仿佛都对棋子的特性有所体味，投掷之前会在手中摩挲一阵，想来是在手中调剂棋子的角度。
曾安在杨安玄身后低低的声音劝道：“主公，不能再玩了，已经输了百万钱。”
这话让杨安玄脸上怒意一闪，哈哈笑道：“令媛散尽还复来，且再战来。”
动机闪过，司马遵随即苦笑起来，怕就怕等刘裕等人羽翼饱满以后，便是王敦、桓温、桓玄的做派，身为宗室，本身只能鞠躬尽瘁，为江山持续耗尽最后一滴心血。
司马遵振抖擞精力，固然晋室岌岌可危，但尚未到最后关头，本身要学句践那般卧薪尝胆，力挽狂澜。
本身一贯看不起伶人，在宫中看过《梁祝》，以为是些靡靡之音，诱人颓废淫荡，令人沉湎吃苦而忽视国事，当年王叔司马道子便是沉迷此中最毕生故名败。
杨安玄心中暗凛，看来刘毅非常存眷本身，连初进京时与刁云赌斗的事都晓得了，口中笑道：“幼年好赌，确有此事。”
前来打赌的人多达二十七人，一场掷下来便是二十七万钱，十把下来，杨安玄赢了一场，净入了十七万钱。
刘裕笑道：“说得是，安玄且掷来。”
刘毅听杨安玄情愿再战，喜上眉梢道：“好一句‘令媛散尽还复来’，不愧是杨小窗，出口成章，豪放过人，干脆一掷论胜负如何？”
说到赌，刘裕也来了兴趣，笑道：“安玄说是赌中妙手吗？等宴后一起掷上几把樗蒲如何？”
杨安玄不再说话，心机集合在手中五子之上，围观世人屏住呼吸，见杨安玄一扬手，五子落在棋怦之上，鲜明亦是五黑，“卢”。
刘毅畅怀笑道：“好赌乃本性也，不瞒安玄，愚经常与人打赌，德舆亦是同道中人，如此说来吾道不孤也。”
能参与这场打赌的都是门阀朱紫，万钱对他们来讲不算甚么，诸人不成能随身照顾这么多钱，武陵王便命小吏记录世人下注的赌资。
浊音楼主台前突，两根红柱支撑起十字歇山顶，出檐翘起，装潢华丽。戏台正面对着庆云轩，长约五丈，宽有丈五，轩内可包容三四十人，两侧有游廊相连，亦可坐人。
世人晓得刘毅想谋夺杨安玄的画，纷繁附和。杨安玄微微一笑，等其他三人站定以后，站在西面方位。
本日武陵王请和庆班唱第九出“捧心”、第二十三出“迎施”、第三十四出“思忆”以及最后一出“泛湖”，都是戏目中的飞腾，府中的官吏都前来听戏。
此戏是袁涛到襄阳后经心所创，乐律谨慎，曲文华丽，与《梁祝》并称。此戏在京中推出，立时引得无数人前去旁观，府中官吏很多人也到听过，但是此戏共四十五出，每天只演五出，多数人没有闲暇听全。
杨安玄亦要干休，刘毅不依不挠隧道：“殷公不玩也就罢了，安玄你可不能绝望，接着玩。”
刘裕也让小吏算过，他名下有赌资三百万出头，听武陵王相劝，笑道：“王爷，五百万钱对安玄来讲不算甚么，博得这把让安玄将五百万钱换成粟米运进京来。”
刘毅见杨安玄下好注，又问四旁围观之人是否另有下注的，无人回应后将手中五子掷下，二犊三白为犊，除了雉和卢外无人可胜。
五木放在桌上，立时一群人围了过来，刘毅见人多，高喊道：“每掷万钱为赌资。”
每方都有一名小吏拿着纸条记录下注环境，押注刘毅的人数最多，高达四十七万钱，押刘裕的有三十八岁钱，殷仲文也有十余万钱，杨安玄这面则少得不幸，独一武陵王压了两万钱。
场上仍在赌斗之人变成了十二人，刘毅发起赌资每把变成五万钱，三把掷完，十七万钱只剩下了二万钱。
汉末时胡桌胡椅传入中原，渐为人接管，门阀士族家中多置胡桌胡椅，集市上亦有出售，浅显百姓为了便利更是在院中放石头、木墩充装桌凳。
刘毅眉开眼笑，道：“安玄如果输了，且将《怡园雅聚图》押于愚处，拿钱赎画。”
台上锣鼓丝竹响，正在筹办下一出，司马遵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心中感慨眼下的晋王朝恰如吴国一样，由兴转衰，危急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像吴国一样亡国。
看了一眼旁侧的杨安玄，听闻袁涛编剧是杨安玄引之入门，这部《浣纱记》多数是杨安玄授意，若他一心为国，则大晋复兴有望，如果杨安玄如戏中勾践，恐怕反为朝廷之祸。
刘毅和刘裕见杨安玄抓子在手，略一沉吟便投，相视浅笑，看来杨安玄并没有把握此中的诀窍。
杨安玄笑道：“希乐兄，愚薄有家资，倒不消以画为赌资。”
刘裕心中一动，猜疑地望了杨安玄一眼，按说杨安玄的脾气不会等闲被刘毅的话所激，莫非是因为刘毅看轻曾安之故？
殿堂内寂然无声，世人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刘裕方道：“安玄妙手腕，看来你我还要战上一场。”
围观之人听杨安玄同意参赌，纷繁下注压刘裕和刘毅，杨安玄面前空空如也，竟然没有一人压注于他。
武陵王府是原会稽王司马道子的府邸，府内有浊音楼，是司马元显专门为其父看戏所修建。
四把投下来，每方做庄一次，杨安玄共输了八十万钱，殷仲文也一把没胜，除了胜得的七十七万钱输得洁净外，还赔出来二十万钱。
杨安玄对刘裕拱手道：“豫章公，你方才说胜后将钱款让愚购粮，愚不能让豫章公专美于前，这些赌资便全数交于国库，让王爷安排如何？”
刘毅欢乐地跳起来，绕着胡桌大呼道：“不是不能掷‘卢’，只是愚不想要罢了，给德舆和安玄机遇。”
厥后袁涛弃官前去襄阳，司马遵还暗自欢畅，京中少了这位戏剧大师，或许能少些沉湎戏曲之人。
刘毅见杨安玄赌技不精，心中大定，笑道：“胡桌四方，接下来愚想与仲文、德舆和安玄各据一方轮番坐庄，诸公成心无妨押注方位。”
待到最后一子落定，黑，五子全黑为“卢”，力压雉。一边喝彩雀跃，一边雅雀无声，冰火两重天。
刘裕对刘毅的贪婪看不过眼，不过两人同为北府军袍泽，又一同在京口起军讨伐桓玄，豪情上比杨安玄更靠近，道：“听闻安玄得了孙坚藏宝，在夏口又夺了桓玄载宝船，襄阳三次拍宝会天下皆知，这家资恐怕连国库亦不能及。”
刘裕此时也不再安闲，对着仍在转动的棋子大声厉喝道：“卢”，压注刘裕的人跟着大声呼卢，殿宇当中一片呼卢之声。
四周围观之人齐吸冷气，一掷五百万钱，谁也没传闻过如许的豪赌，上品门阀一年运营所得也不会超越五百万钱。
刘毅神采乌青，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和声道：“愚晓得德舆不肯相让!”
「注(1)：樗蒲，风行于汉魏六朝的博戏，由枰、杯、木、矢、马五种器具构成。枰为棋盘，上有关、坑、堑等标记，为行棋停滞；杯是投掷五木的容具；木为五枚，掷彩之具；马为棋子，过关跨堑；矢用来围杀或禁止马进步。五木为关头，扁平杏核状，一面为黑，一面为白，黑面有二粒刻犊，白面有二粒刻雉(黑者刻二为犊，不知了解是否精确)。掷全黑为卢，彩十六；二雉三黑为雉，彩十四；二犊三白为犊，彩十；全白为白，彩八，这四者为贵彩，得贵采可连掷。其他六种为杂彩，有开、塞、塔、秃、撅、枭等，感兴趣能够百度。《山堂肆考》：“古者乌曹氏作博：以五木为子，有枭、卢、雉、犊、塞为胜负之彩。博头有刻枭形者为最胜，卢次之，雉、犊又次之，塞为下。”不解“博头有刻枭形者为最胜”。
固然两人都找到了诀窍，但杨安玄修习心法多年，对棋子的纤细把控远在两人之上，顺手一掷，等五子落定，果如心中所想“黑雉雉白白”，是塔。
刘裕万钱赢二场，得钱四十六万；五万场赢一场得钱五十，共得钱九十六万。场中参赌二十七人，以两报酬尊。
本日听《浣纱记》，初时还只是感慨曲词美好，接着就体味到此剧是借古讽今、感时伤世之作，通过越破吴国表达对国度兴衰的担忧，如许看来袁涛是了不起的人才，可惜错失了。
刘毅信心百倍地拿起五子，双掌合十冷静祷念，然后将五子掷出。待五子落定，世人齐声惊呼，“雉”(三黑二雉)。雉在采数当中排第二，非卢(五黑)不能胜，赢面极大。
杨安玄心中暗恼，刘毅对这张《怡园雅聚图》念念不忘，看来不得到手中誓不罢休，听其言辞像是笃定能从本技艺中将画赢去，既如此，本身无妨给他个经验，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曾安见小吏在记下杨安玄下注二十万钱，心中一紧，这二十万钱在雍州可换粟米一千二百余石，充足五口之家小半辈子所食，亦能建起一个学庠。
武陵王劝道：“南平公，赌资太大，莫伤了和蔼，最多百万钱吧。”
司马遵上前一左一右握住杨安玄和刘裕的手，感慨道：“朝廷有二公在，何愁不复兴。”
目光扫过刘裕、刘毅和杨安玄三人，见刘裕对戏剧不感兴趣，顾自喝酒；刘毅则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伸手打拍；杨安玄意态悠然，似听非听，享用着面前春光。
因这类弄法过于庞大，后演变为直接掷五木以彩数论胜负，近似掷点子的简练弄法，书中赌樗蒲便是这类简练弄法。因这类弄法简练易行，逐步代替过关跨堑的弄法，成为支流。」
庆云轩内宾朋满座，连两侧的游廊也坐满了人，空处还站着很多人，多是太保府的官员。武陵王勤政，律己甚严，府中很少召开宴会，至于戏楼一年当中也可贵有几次唱戏。
说到打赌，世人热忱高炽，纷繁插言群情，武陵王见酒宴都停止不下去了，礼节过后便仓促撤下宴席，让人抬上一张胡桌。
劈面的刘毅脸如黑锅底，一语不发。
刘毅迫不及待地抓起五木在手中摩挲着，嘴中呼喊道：“愚先做庄，诸公从速下注，多下多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