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风雪江陵
刘毅带着文武在城墙上巡查，不时地停下来与将士们交换，便连协守的民伕也温言安抚几句，直到亥初才回了盘龙斋。
降落的号角声响起，北岸事前筹办好的烽火台燃起烽火，烽火凝而不散，埋没在夏水内侧的朱显之看到，立即率军船舰杀出。
峣关，晋虎帐寨。天降细雪，却挡不住营寨内的欢声笑语。
姚弼被蓝田守将请到了城中县衙，天子姚兴派人送来猪羊犒军，并犒赏他一把宝剑，姚弼在县衙大堂接待使者尹冲。
东晋义熙八年的最后一天，数十万将士不能与家人团聚，只能在营帐、城头、戍楼上与袍泽们一起度过，有多少人会回望故乡思念亲人。
十仲春十六日，朝廷雄师逼近豫章口，刘毅亲率海军出战。
连续五天，杨安玄没有策动守势，秦军也没有出战，除了时不时响起的号角鼓声，相隔五里的两军相安无事。
十仲春二十九日，刘裕兵困江陵城。
自二十八日起，杨安玄便命令犒军，每人每天羊肉(猪肉)八两，禽蛋两枚，面饼两张，粟米饭管够，每名将士发钱二百，待归去兑现。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却被烈酒呛得连声咳嗽。
屋中摆酒，与郗僧施、谢纯、赵恢等不消值守的亲信饮上两杯，算是共庆除夕了。
大堂内一寂，世人面面相覤，姜纪干笑道：“大将军多饮了几杯，醉了。值此良辰佳节，诸君无妨多饮几杯，与大将军一起同心合力，退敌建功。”
刘毅看到高大的“八艚舰”驶过豫章口，镇静地鼓掌道：“刘寄奴入愚彀中兮，鸣号，燃烽火，让朱显之截杀。”
将本身的船只点着，朱显之顺水势朝下流的朝廷船只撞去，很快荆州火船便将朝廷的船只引着。朱显之看着越来越猛的火势，脸上狠色一闪，纵身跃入水中。
刘毅正举杯欲饮，闻听此言放下酒杯道：“此事不成不防，如果有人遭到勾引翻开城门，我等死无葬身之地。赵恢，你与朱显之、赵蔡等人构成督察队，若发明有人投降，立斩不饶。”
刘裕此时已经来到舰尾，八艚舰五层十二丈，江面上的战船底子没法反对刘裕的视野，荆州船队尚未出夏水时刘裕便发明，当即命令回航夹攻。
四周楚歌，刘毅心中生出有力感，刘裕这一招真毒，光凭呼喊就要将荆州兵的军心散尽。大踏步登上城墙，看到乱作一团的城头，刘毅大声喝道：“十数以内归队，不然皆斩。”
郗僧施道：“江陵将士有很多是主公从江、豫带来的兵马，这些人有很多原是北府军，与朝廷兵马是父兄后辈等亲戚干系，主公要防着刘太尉劝降。”
雪地上数百个身影艰巨地踏雪朝着城墙挪动，这些人并没有拿兵刃，身后也没有攻城东西，明显不是来攻城的。
刘裕发明火起，立即下定停止追击，刘毅哪肯放过机遇，衔尾杀至，与朝廷海军战在一处。
一声令下，箭如雨发，惨叫声四起，城下兵丁撒腿向后逃去，半晌之间留下了数十人，有人中箭未死，挣扎着向远处爬去，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血迹。
城头上一阵动乱，很多兵丁涌到城墙边，探出身子与城下的人应对，“铁娃，是爹，你娘得的甚么病，可请了郎中”、“仆是程家集西头的二愣子，有人晓得俺娘现在还好吗”、“大哥，你如何也参军了，朝廷不是说兄弟两人只征一个吗”……
刘毅率海军逆流而下，与朝廷海军在豫章口东十里处交兵。刘毅以赵蔡、赵恢为前锋，借助水势从两侧向朝廷海军策动守势，中间则用万钧巨弩锁江，反对朝廷海军前行。
江水滚滚向东，不时有朝廷的船只因为交兵健忘节制船行，而与燃烧的船只靠在一起，被大火引燃。
国主姚兴忧思过分，自十仲春便卧病不起，经常昏倒不醒，由太子姚泓执掌朝政。尹冲提示姚弼，要早做筹办，手中三万兵马将是他改天换命的机遇。
回师江安，刘裕命檀道济、沈林之、刘钟、刘遵考四人各率两千兵马从陆路打击江陵。
襄阳，杨安玄住处，彻夜的除夕有些冷僻。家主杨安玄不在，杨安深要筹措交战雄师的粮草，加上杨安玄交战在外，本年没来襄阳过年；倒是沈庆之不在家中，杨湫早早地带了女儿来了；杨安玄不在，阴慧珍不便露面，以是年夜饭有点冷僻，袁氏、孔苗和杨湫看着三个小孩玩耍打闹，满桌的好菜有些难以下咽。
城墙根下，阿谁叫铁娃的男人倒在父切身边，箭羽在北风中颤抖，父子俩却再不能动上一动。
当夜除夕，刘毅命令杀猪宰羊犒赏全军，并翻开库房取出布帛铜钱，分给麾下将士。
赵蔡拔刀在手，大声喊数，“1、2、三……”伴同刘毅的亲卫皆拔刀在手，刀光映着雪光越产生寒。
离着城墙十余丈远，这些人在城墙下排开，有人大声朝城墙上喊着，“狗娃子，仆是你哥张黑，你在吗？”、“赵全，你娘让仆捎话，让你早日回家”、“爹，俺是铁娃，娘病了，怕是挨不过这个冬了”……
子正时分，新年的钟声在苍茫大地各处响起，义熙九年(413年)在纷繁大雪中到来。
刘裕乘坐着缉获卢循的“八艚舰”，站得高望得远，对荆州军的守势一目了然。身边传令兵不时挥动旗号，批示战舰变更队型，时而打击，时而后撤，时而迂回，十里宽的江面成了两军厮杀的疆场。
比起军中营帐县衙大堂和缓了很多，丰厚的酒宴摆下，姚弼居中而坐，听着两旁谄语，不免有些醉意，拍案狂笑道：“本公若能顺天承命，本日在坐诸公皆是有功之人。”
朱显之带着百余名兵丁喝令奔向东城的兵丁回归原地，有人不肯，朱显之二话不说挥刀便砍。崩飞的血溅在雪地分外夺目，惨叫声终究劝止了那些兵丁，那些人只得恋恋不舍地分开。
彻夜除夕守岁，建康城，琅琊王主持着庆典，没有刘裕在，司马德文感遭到轻松，几次举杯劝酒；长安城，太子姚泓替父宴请大臣，因为怕惊扰卧病的国主，世人的欢声笑语都有些沉闷；平城，魏皇拓跋嗣在巡查西北濡源等地，十仲春二十一日达到长城，目睹就要过年才急仓促回到平城，将近半年的巡边让这位年青的天子显得有些黑瘦，不过容光抖擞，不时地笑着举杯；龙城，北燕天子冯跋与众臣谈笑风生，等候着新年钟声敲响……
“燃烧弃船”，朱显之当机立断命令道。
朱显之率海军还未靠近阻截的朝廷舰船，身后杀声起，已过豫章口的朝廷海军竟然杀了个回马枪，腹背受敌，朝廷海军数倍于己，插翅难逃。
荆州海军战舰五百余艘，朝廷战舰有八百，两边兵力是一万四千对三万六千，这是一场气力相差差异的战役。
刘裕笑道：“敬光，愚早有筹办，命两百战舰为后军，掉队中军四里，若荆州军果从夏水杀出，愚便率师与后军夹攻，先灭了这股偷袭的荆州军。”
尹冲避开世人奉告姚弼，潼关被夺，定城海军全灭，晋军包抄定城已有月余。本来国主下旨让安宁城的征北将军、齐公姚恢救济，哪料姚恢刚率军出安宁城，就遭到大夏兵马的偷袭，一万二千兵马丧失过半，姚恢逃回安宁恪守，朝廷已无兵马前去救济定城。
杨安玄与朱龄石、赵田等人别离到分歧的营寨与将士们一起欢庆除夕。辰时起铁锅内大块的羊肉就在翻滚起伏，升腾而起的蒸雾将香味散出老远，惹得将士们不竭地咽着口水，便连军中的角抵比试也少了几分热烈。
朱显之从水中逃脱，所率的百艘战舰丧失，但也烧毁了朝廷海军近两百艘船，算是小胜。
江陵城，郗僧施得知朝廷兵马已占据津乡，赶紧派人向刘毅示警，刘毅几次考虑以后决定撤回江陵城据城而守。
赵恢暗道不好，大声呼喊将趴在城堞上的兵丁向后摈除，取了弓一箭射在城上的地上，大声呼喝道：“速速退后，半刻钟后射杀勿论。”
此时，其他城头的兵丁听到城下有亲人呼喊，有很多人朝东城处奔来。刘毅正带着朱显之等人前来巡城，得知动静当即命令道：“显之，你率军禁止兵丁前去东城，违令者斩。”
正月一日，除夕。江陵城外一片白茫茫。辰末，东城上的号角声响起，荆州军纷繁冲城下的蔽所冲上城头，赵恢骂冽冽地跑上城墙，往外张望。
兵丁终究沉着下来，纷繁向后退去，刘毅来到城堞边，探身下望，见城下雪地站着数百人，正在大声朝城上呼喊。
从辰末战至中午，荆州兵马寡不敌众，向后退走，朝廷海军随后追击。过夏水时，侍立在刘裕身边的沈田子提示道：“主公，当初烈武公(刘道规谥号)在此破徐道覆，主公要谨慎荆州兵马从夏水策动偷袭。”
城头的兵丁搏命挣扎着不肯退后，俄然有人挣开拉扯从城头一跃而下。江陵城高五丈六，那人重重地摔在雪地上，手足挣扎了半晌，有鲜血将身上的白雪染红。
十仲春三旬日，刘裕派使者下书。江陵城放下箩筐，使者前去盘龙斋面见刘毅，呈上天子圣旨、赦书和刘裕的信。刘毅将圣旨和手札径直投入火盆，对使者道：“你归去奉告刘豫章，愚已从雍州请得救兵，他若识机速速得救拜别，不然愚将与雍兖兵马合力取其性命。”
刘裕见身后火光连成一片，命令临时撤走，刘毅丧失亦不小，还师豫章口北岸。
“弓箭手，将这些人全都射杀。”刘毅冷声命令道。
刘毅将主力集合在豫章口，江陵城中留四千兵马给郗道施批示，其他处所皆未设防，以是檀道济等人顺利地达到江陵南岸的津乡。
刚出夏水口，朱显之就看到了严阵以待的朝廷海军，偷袭不成反中了埋伏。对方的弩箭已经袭来，朱显之喝令反击，催促战舰靠近筹办跳舷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