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脱险
若瑾凝神评脉,虽是未再恶化,也没有较着的好转。那妇人眉头紧皱,似是非常痛苦。
若瑾无法,也只要按本来的筹算替她针灸,只盼病人体质强些。
丁香早备了鸡汤在火上,见若瑾返来,忙忙做了碗鸡丝面来。看若瑾用了,又奉侍她上床小憩,两小我自下去用饭不提。
清心见她面色丢脸,体贴道:“女人但是不舒畅?不然就歇歇,我和师姐守在这里。”清慧却晓得她情意,低声道:“女人……我们……极力便是。菩萨自有安排。”
若瑾虽是躺着,却挂着那病人,睡得极不结壮。闻声唤她,便翻身坐起,重新净了面,更了衣,又叮嘱豆蔻看家,自带了丁香仓促赶往观音殿。
折腾半日,就听这妇人长出一口气,悠悠醒转。睁眼看着若瑾等人,道:“辛苦了师父们了,小妇人感激不尽。”
未几时,天光大亮,若瑾刚吹熄了蜡烛,听得有人排闼出去。昂首看时,倒是豆蔻。依样一身小尼姑打扮,换了洁净的缁衣僧帽,笑嘻嘻道:“喏,照女人的话,沐浴了才敢出去。照顾人的活儿,本来就是婢子在行。要做甚么,女人尽管叮咛,女人本身也好歇歇。”
一会儿工夫,倒是清慧端了药出去,豆蔻抱了个酒坛子跟在前面。若瑾顾不上多说,忙忙接过药,喂那妇人渐渐喝了。才道:“师太怎未几睡一会儿,您明天累了一天一夜。这里有我呢。”
如果苦熬几天,还是不治,病人岂不是平白多受了这很多罪?有多久没见过如许的景象,病人就在面前苦苦挣扎,本身却没法可想,万一……
看清心一一记了,又道:“先抓两副吧,以水煎服,三个时候一次。”
若瑾与豆蔻一起,将烈酒用温水稀释,闻言叹道:“昨日情急做了手术,可术后传染,倒有一大半要靠她本身扛畴昔。现在用了大柴胡汤,过三个时候再服一剂看看。”
明天忙了半夜,今早天不亮就起,又是施针又是擦洗,若瑾恰是有些支撑不住。见豆蔻来接办,倒也欢乐。
此时若瑾内心松快,一起闻着如有似无的婢女,和丁香踏进院子,先开口笑道:“好豆蔻,可做了甚么好吃的?我要饿死了!”
清心自去抓药煎药不提,若瑾看那妇人还是烧得满面通红,忙持续用纱布沾水给她物理降温。过得半个时候,又在足三里、上巨虚、阑尾穴用一遍针。
若瑾打了个寒噤,又该如何面对阿谁“不幸的阿福”,那一张尽是但愿的脸?
若瑾一颗心沉了又沉,时候每过一刻,但愿就越少一分。这妇人年纪不轻,看脉象,原本身子就有亏损,这场病来得又急又猛,再经了手术,既不能输液,也没法输血,连营养也弥补不上。莫非,真的抗不过这一关?
若瑾听了,只感觉内心沉重。身为医者,施救时如何累都不感觉苦,最怕的就是无能为力。不由叮咛豆蔻:“你去看看药煎得如何了?另有那路有福,如果买了酒返来,也送出去。热水也再备些。”
不等妇人答话,清心先道:“哪用劳烦女人?这些自有我们呢,女人身子弱,快归去歇息吧。”
若瑾无言点点头,正要说话,忽听清心欣喜道:“出汗了!出了好多汗!”
若瑾又道:“现在说救,却叫我忸捏。大娘这病来得急,只好做了手术,以是腹部有伤口。现在也还没离开伤害期,只要等您这烧退下去,伤口也不再红肿发炎,才算好了。”说罢,又伸手把脉。
眼看已过了未时,若瑾兀自睡着。两个丫头非常不忍,也只得将她唤醒。
清慧亲历了手术,这妇人要不是若瑾及时脱手,别说现在,恐怕底子熬不过昨晚。对若瑾神乎其技的医术既惊奇又敬佩,便点点头,问道:“这酒水但是擦身用的?”
清心脸上不由一僵,固然晓得这乃是医家大吉之音,却生恐若瑾年青女孩儿家,性爱好洁,忙抬眼望向她。
若瑾眼睛一亮,不由得又惊又喜,忙喊道:“嬷嬷!”
豆蔻接口道:“是我们女人救的你!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明天直累得晕畴昔呢!”若瑾忙要喝止,那妇人已是面带歉意:“这位……女人,小妇人残败病躯,叫女人费心,真是惶恐。”
清心听若瑾自言自语,似在考虑病情,不由问道:“女人是要开方剂么?这里原有笔墨,常备的药材庵里原也有些。”
妇人点点头,豆蔻谨慎揽她在本身怀里,就着若瑾的手喂了她大半杯水,又渐渐将她放平。妇人喘了口气,方道:“是小师父们救了我么?拯救之恩,不知如何酬谢才好。”
妇人高烧未退,本来衰弱,只悄悄道:“女人医术不凡,定然无碍。……便真是熬不畴昔,也是小妇人的命数罢了,只不幸了阿福……阿福……。”话没说完,神智又恍惚起来。
栊翠庵百年古刹,颇具范围。她们住的处所并不在客堂,却离藏经阁不远,正临着后庙门。小院儿并不大,可贵在这庵中自成体系,三间配房住了若瑾主仆,一间倒座房平常炮制些药材。另有小小一间抱厦,做了厨房。虽贫寒些,倒也得意其乐。
若瑾不放心,又查抄一遍刀口,见没有化脓的迹象,方才出门。丁香忙用披风给若瑾裹了,扶着她渐渐走归去。
清慧接过空碗,道:“救人要紧,何况贫尼夙来健旺。”又搭了那妇人的脉,移时,道:“肠痈之症似已稍解,倒是瘀热互结,这……”
现在症候虽险,若瑾能做的也都做了。此时正有些腹中饥饿,也怕真倒在这里,到时候更是费事。便不对峙,道:“那费事师太了。过两个时候,我再来施针。如果环境又变,师太着人奉告我。”
“有!有!都是女人爱吃的!”从厨屋出来的却不是豆蔻。
若瑾道:“是,这个比盐水结果好,更能散热。”清慧便接办道:“贫尼来做吧。女人也该去歇歇,叫豆蔻服侍女人去用些饭吧。”
“不治”两个字不断在脑中回旋,若瑾呆呆守在床前,禁不住浑身发冷。
进得殿内,见清慧还在不断给那妇人擦拭降温,忙问道:“如何?”清慧点头:“热度一向退不下去,喂了几次水,也没再复苏过。”
清心忙拿了方剂去煎药。若瑾再探病人额头,已不再烫手。因见她汗出很多,恐又着了风寒,临时找来洁净僧衣先换了。
因为如许,本身就昏了头了?明知前提不答应,却还是做了手术。
至此,世人都知难关已过。若瑾道:“大娘放心,您这病无妨了。待会儿我叫丫头烂烂炖碗粥来,吃些再睡。好生疗养几天就好。”
若瑾瞪了豆蔻一眼,道:“大娘莫要听这丫头胡说。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听她说话得体,倒不像平常农妇,不由有些惊奇,又道:“我……本是寄住在这栊翠庵中,会些医术。昨日见大娘病得急,便脱手相救。”
若瑾忙道:“大娘莫动,你身上有伤口呢。想要甚么,说一声便是。但是想喝水么?”
若瑾点头道:“那有劳师太了。眼下这景象,用大柴胡汤加味或许有效。”一边考虑一边慢慢道:“柴胡一两六钱,黄芪、白芍、枳实、赤芍、丹皮、桃仁、丹参各四钱,半夏、大黄各二钱七分,金银花、连翘、败酱草、板蓝根各八钱……嗯,再添一钱六分甘草。”
若瑾精力一振,忙又去评脉,公然右关尺弦滑转缓,晓得那剂大柴胡汤起了效,不由和清慧一起连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
将那方剂去了大黄,柴胡减至四钱,又添了夏枯草五钱三分,生牡蛎四钱,王不留行、薏仁各八钱,以软坚散结。
几人喂那妇人喝了药,又轮番替她擦洗,直累得个个手脚酸软,一坛酒都将近兑着用尽了。眼看天气擦黑,一天已将要畴昔,病人还是是呼吸短促,高热不退。
豆蔻公然手脚敏捷,遵循若瑾的指导做得甚是安妥。那妇人嗟叹一声,垂垂复苏过来,仿佛想要坐起家,可微微一动,又皱紧了眉头。
说罢,扶着豆蔻回了配房。
待过了申时,清默算着三个时候,拿捏得分毫不差送药过来。
却见若瑾涓滴不觉得忤,反而面露忧色道:“排气了!这下可好了!”说罢将银针起出,又拿出七紫丹来。清心这才晓得所谓“排气”竟是这个,见若瑾拿药,忙倒杯温水来,帮着将那颗药丸塞入那妇人丁中,又喂了几口水。
自来到这个人间,仿佛做梦一样从小女孩儿又活了一回。身负宿世影象,又机遇偶合精研了十年医术,虽是从未下山一步,可这两年庵里义诊碰到的疑问杂症,她都未曾失过手。庵中师父们都赞天禀奇高,手腕超群。
那妇人烧得昏昏沉沉,幸喜还晓得吞咽。看着她咽下药去,若瑾又道:“有了这七紫丹,起码护住心脉。可这炎症,唉,没有抗生素……嗯……肠腑血络毁伤,瘀血呆滞,当和解少阳,内泻阳明……”
倒是清慧浅笑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这是施主命不该绝。”恰清心又送了药来,待那妇人喝了,若瑾又把一回脉,已有弦缓之象,提了好久的心方才放下了。
妇人闻言,目光微闪,只道:“女人放心,小妇人在这里病倒,天然是师父们救的。”却并未几问。若瑾因是在她母子二人前露了行迹,少不得分辩两句。见这妇人甚是晓得分寸,也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