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桃花作嫁与世辞(1)
《宛丘》的笛声终究不再如泣如诉,哀伤入骨。它婉转委宛,带着安宁的幸运。
他的大哥,不管何时何地,都是安闲风骚的。
今后今后,
可他,却连舒白的一抹灵魄,都寻不到。
谢胤在他的笛声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想起那年春祭,谢笠一袭红装,起舞于宛丘之上,那样光彩夺目,不成逼视。他这平生都在追逐着这小我,终究在现在,追上了他。
犹记那年,
坎其伐鼓,宛丘之下。无冬无夏,值其鹭羽。
谢胤在谢笠身边坐下,侧身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撩起他一缕发丝,缠绕在指尖。谢笠和顺的抚摩着他的脸庞,昂首吻了吻他额心。而后横笛而奏,是二哥所做的那首《宛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以十里桃花,驱逐本身心仪的人。便人间万千欢乐,都不能及此吧?
绵长的咒语从他们嘴里吟出,四族之王的灵力如江河连绵不断,垂垂凝为一股,紧紧地束缚着嶷山。那些断裂的山体、破裂的石头、滑落的冰雪,被缓缓地会聚起来。强大的力量摆布着它们,让它们违背了大天然的端方,向着嶷山的方向重新会聚畴昔。
“起来吧。”谢胤扶起他,拍拍他的肩膀。
子之汤兮,宛丘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有望兮。
谢瑾宸没有转头看,他仰着头,却止不住泪流满面。
还差的两识,一个是晏武,一个是他谢瑾宸。
竹屋在火光中轰然倾圮,大哥二哥的身影,也消逝在火光当中。
无根河上,烟波泛动。傍晚时分,渔人归家。忽有人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竹制的小屋燃烧时收回“噼哩啪啦”的声音,可笛声还是婉转委宛,满溢着幸运。他毕竟还是忍不住转头,看到他大哥在火光当中横笛,神然怡然;二哥枕在他的膝盖上,睡容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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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四族之王连袂而来,他们身披祭奠用的华服,神情寂静厉穆。相视一眼,环抱嶷山而立,羽皇瑟兰佩尔在北、鲛皇雪澈在东、老虎亭挽在南、人皇牧岩在西,他们面朝嶷山,结掌为印,异口同声的念起了咒语。
——换你我来世的必定……
谢瑾宸望向西北方向,对老凤凰道:“凤兄,这段光阴有劳你了,多谢。”
衣袂飞扬,华彩残暴。
巍巍嶷山,幽幽斯干。幽壑负阻,擎天之威。
很久,门“吱呀”一声开了,谢胤走了出来。他亦着一身红衣,头发从红绸束了起来,将那冷峻的面庞衬了一抹艳色,随兴而萧洒。
老凤凰倒不测了,“这么风雅?”
从地底传来的那一声嘶吼震碎了冰封的嶷山,被压在天之脊柱下的弑神逃脱,嶷山完整倾圮。冰雪裹着岩石落下,东夷大地的百姓又迎来了一场大难。天空缺了支柱,大雨滂湃,大水肆掠。
他紧紧地收住双臂,“如有来世,让我做你们的兄长,换我来庇护你们。”
谢胤拍了拍他的后脑,声音里可贵带了宠溺,“好。”
——这人间各种,聚散如浮萍。
红唇落处是桃花,是他;雨点江南墨点眉,是他;返来执手两相呵,亦是他。
到最后,他们俩终究能融为一体。我为墓,做你此生的归宿,真好。
——冬之夜,夏至日,百岁以后,归于其室,这是他最大的幸运。
执手相看,浓情似酒。
他走到谢笠面前,一手别于腰后,弯身执起谢笠的手,悄悄地亲吻着他的指尖,如同上古三族的百姓,亲吻神祇的脚指,模样虔诚而埋头。
我对你一见倾慕,却只能有望的远观。
他的小胤并不晓得,阿谁宿雨初歇的凌晨,当他推开雕花的窗,看到立在桃花树下莞尔含笑的他时,便已经为之冷傲。今后以后,他的诗里,他的曲里,无一不写着他。
谢笠始终带着浅笑,悄悄地拍着他的背,仿佛安抚阿谁年幼的孩子。
你起舞于宛丘之上。
不管冬寒还是夏炎,
——浮生如烟云,
——请让我用余生,
谢瑾宸上前抱住他,伸开口一句话未说,已是哽噎难言。
他们当中隔着亡族灭种之恨,可在瀛寰大陆众生的安危面前,任何家国仇恨都能够放下。
谢瑾宸紧紧地抱着谢笠,半晌也舍不得罢休。晓得他们要走了,却甚么也不能做,那种有力感像蘸了辣椒子的鞭子一下一下抽着他,痛不成挡。
他俄然这么客气,老凤凰有点不适应,用翅尖揉揉本身的鼻子,“阿谁……不然你多给我种些竹实作为酬谢?”
他还记得当时大哥说的话,他不能为两人做任何事情,只能为他们种下这十里桃花。他回身而去,将这最后的时候,留给他们。
他们要合四族之王的力量,重新建一座嶷山!要用人力,撑起这一片瀛寰大陆!
谢瑾宸随口吟了个诀,从衣袂上摘下乔雪青为他种下的竹子,洒在老凤凰的翅膀上,“今后本身种,别吃太多。”
谢瑾宸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他这平生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高兴,又如此伤情。他挥挥衣袖,茅舍四周顿时开满了桃花,望之不尽,蔚然如霞。
谢笠仰首望着他,眼里是化不开的笑意,清澈的眸子,恍若桃花潭水深千尺。
积土成丘,积流成海。
谢瑾宸未打搅他们,他从老凤凰背上抱起小薄雪,悄悄地扶摸着它的背。到现在这个神之元婴还是是懵懂无知的。神之六识,差一识未归位,上古神祇便不成能完整的规复力量。
那年鼓声坎坎,
你持鹭羽而舞的身姿,冷傲了时候。
谢瑾宸晓得该是将他们还给相互的时候了,松开了谢胤,退到屋檐下,向两人慎重三叩首。他从小被两人扶养大,对他来讲他们是兄长,亦是父亲。
在二哥现出金乌原身的时候,他便晓得大哥也活不成了。他们俩人是存亡相契的,一荣俱荣,一枯俱枯,不消术法束缚,还是相互联络。
——可我所爱的人啊,
谢瑾宸回身拜别,他没偶然候在这里伤春悲秋,弑神已经临世了,瀛寰大陆灾害将至,没有父亲、大哥、二哥、舒白,他只能孤身前行。
——小胤,小胤,死即埋我,说得萧洒,可只要我的度量,才是我独一的归宿。
谢瑾宸到时,嶷山已经建数百丈之高,不过还远未到擎天之高度。人力毕竟比不上六合造化之功,所行迟缓。但是只要持之以恒,统统皆有能够。
你起舞于宛兵之上,
他的两位兄长,待他如师如父。大哥大要宠溺着他,实则管束极严;二哥大要不假辞色,实则最为护短。他这平生何其有幸,做了他们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