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惟我名扬(三)
先前殷元在出题要让陈子明赋诗时,被陈子明当场回绝了,仿佛对此道不甚有信心,起码在侯君集看来是如此,他既是不想让陈子明得偿所愿,天然是要在诗赋上做些文章了的。
“卑贱之辈终归是粗鄙,言语无状,举止粗鄙,不识礼数,尴尬大用!”
“唔,卿家有话便说好了。”
一见众臣有着围攻陈子明之势,魏征明显是有些看不过眼了,没旁的,他与秦琼乃是存亡之交,自是不能坐视陈子明就这么被侯君集等人毁于当场,这便抢在从龙一系的文官们反应过来前,先行转开了话题。
只一看侯君集的架式,太宗便知其要说的是甚,不过么,却并未出言制止,没旁的,侯君集乃是最早跟从太宗的从龙功臣,又曾在“玄武门之变”中立有大功,太宗对其一贯恩宠得很,故而,哪怕明知侯君集要说的话与己意有所分歧,太宗也由得其阐扬了去。
“嗡……”
陈子明本内心就不肯在这等时分跟殷元等人胶葛不清,之以是倔强对抗,底子目标还是想着娶汝南公主过门罢了,这一见太宗故意结束争论,他自是不肯反对,先是谦逊了一番,而后便紧赶着又提出了前议。
“请指教!”
“胡扯八道,做几首诗是能治国还是能当饭吃,有武能打天下,有文可理政,便已是文武全才之人了,尔等如此咄咄逼人,未免过分了罢。”
有了萧瑀这么一打岔,段志玄也来了精力,紧赶着便出言拥戴了一把。
“陛下明鉴,臣觉得光凭着能背几句经文、谬解前贤之论,实难可谓大才,我朝开科取士夙来重诗赋,此子若能在此大宴时分当场赋出佳作,方才算是有些才学,不然,不过欺世盗名之辈也,实不敷取!”
“嗯,朕……”
殷元虽也被陈子明所言气得个眼冒金星,可到底是文臣,涵养自是比之侯、段二人要强了不长幼,倒是未曾恶语相向,仅仅只是一拱手,面色乌青地要陈子明说出个以是然来。
“胡说八道,君前妄言,无礼至极!”
侯君集这等话语固然早在太宗的预感当中,可对于要不要再让陈子明展露一下诗才么,太宗也不由微有些踌躇,没旁的,大儒之辈未见得便是墨客,反之亦然,要想二者兼具,实在是太难了些,就陈子明这等年事,又是习武之人,能将诸多典范把握熟稔,已属相称不易了的,再要苛求陈子明兼具诗才,实在是有些过分能人所难了罢。
“陛下且慢,臣有话要说。”
“唔……”
“陛下谬赞了,微臣惶恐,若能得陛下全面,微臣三生有幸焉。”
“好说,殷大人虽是误读了《泰伯篇》,可想来对全文应是熟稔的,那便该知媒介与后语之连贯,也应是晓得贤人‘有教无类’之广博胸怀,既如此,那便该知末将所言,方才是正理也,试看前文,言及者,皆育人也,曾子曰:士不成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此曰者何?无外乎刚与毅也,皆君子之品性也,后文所言为何?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此宽仁也,亦是君子之品性哉,前后对应,当可知中间之文当是‘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民可,使由之,不成,使知之。’,何意哉,无他,教而无类也,敢问殷大人,但是然否?”
程咬金先前一向未曾开口,那是因为陈子明始终占有着上风,用不着他程咬金出面帮衬,可此际见侯君集等人实在是无耻过分了些,程咬金的糙性子当场便发作了起来,但见其一拍几子,便已是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嗓子。
陈子明这么番话语一出,本来哄乱的殿堂中顿时便是一派的死寂,哪怕是殷元等人也都没了声气,固然不伏输,可要想找出辩驳陈子明之结论的事理么,一时半会间又哪能办获得,到了这等地步,除了假作沉吟状以外,倒是真没旁的体例好想了,但是魏征倒是没理睬殷元等人的难堪,大声地便喝采了起来,言语间对陈子明之才可谓是推崇备至。
段志玄一贯跟侯君集干系不错,也一样看陈子明极其不扎眼,只不过他在文事方面是真没啥本事,写写公文还成,至于经籍子集么,学是学过,可连囫囵吞枣都算不上,能记得住的经文拢共也没几句,先前虽说故意帮着殷元一把,可惜倒是故意而有力,这会儿听得陈子明如此调侃侯君集,自发得抓到了进犯陈子明的大好机遇,自是不肯错过了去,这便阴恻恻地从旁插了一句道。
“竖子无礼,安敢唾骂上官,实是狷狂至极,侯某断不与尔干休!”
侯君集一贯是个很傲慢之人,不管何时何地都是如此,平常就没少在御前跟旁的朝臣吵骂,凭着其地痞的赋性,还真就从未曾吃过亏,恰好碰到了陈子明以后,常常吃瘪,早就将陈子明恨到了骨子里去了,这会儿自忖占着理儿,更是难忍陈子明这等轻视的口气,怒不成遏之下,已是狂拍着几子,厉声地吼怒了起来,状若厉鬼普通。
“好,斯言大善,子明不但多读书,又能善读书,假以光阴,必一代大儒也!”
在场诸多重臣中,要论谁最恨陈子明么,决然不是与陈子明最早结仇的殷元,而是侯君集,无他,这厮气度最是狭小不过了的,这不,一听太宗有就此准了陈子明之请的意义,他立马便跳了出来。
对上殷元等人时,陈子明是铮铮铁骨,寸步不让,可到了魏征面前,却又是一派的谦逊,毫无半点的自矜之色。
陈子明此言一出,大殿里当即便又炸开了锅,没旁的,《论语》的提高程度实在是太高了,殿中人等,除了似程咬金这类纯粹的武将以外,根基上都通读了此经,统统人都是按着前贤的注释来体味此经的,在对待前贤的态度上,向来是奉若神明,哪有人敢似陈子明这般提出分歧之观点的,这明显有着离经叛道之嫌。
虽说内心深处并不见得认同陈子明先前的句读之推断,可一番考校下来,太宗倒是承认了陈子明的才学,有此文武全才之驸马,太宗也真没啥不对劲之说,张口便要给陈子明一个必定的答复。
“魏相过誉了,末将当以魏相之期许为目标,修身养性,以期有成。”
“徒争无益,子明既言勋国公之释义有误,那就且说出尔之观点好了。”
魏征这等打岔之言听起来仿佛是中正平和,可实际上么,却无疑是在为陈子明得救,这等情,陈子明自是须得领的,也自不再多拉仇恨了,这便先是恭谦地朝着魏征请安了一下,而火线才一清嗓子,朗声道:“某之以是说殷大人所言为谬,概是以句之句读当是——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民可,使由之,不成,使知之。前人误读此句,乃至断章取义,实谬也,不假思考,而照搬前人,更是谬之大谬也,所谓死读书,不求甚解者,便是此类!”
“陛下,老臣觉得侯尚书斯言有理,其既是要娶汝南公主,就须得是文武全才之人,若不然,何故令人佩服哉。”
值此太宗踌躇之际,诸般臣工们都不敢胡乱言事,唯有右仆射萧瑀倒是没阿谁顾虑,亢声便进谏了一句道。
“嗯,有傲骨而无傲气,子明公然大才也,朕甚是期许哉。”
“荒诞绝伦,擅改贤人语录,是为大逆不道,当诛!”
“魏相有令,末将自当顺从。”
段志玄与侯君集近似,都是读过几年书,却没能在文事上获得甚成绩,可也一样都对《论语》较为熟谙,天然也不承认陈子明的句读法,紧跟着也忿忿不高山嚷嚷了一嗓子。
太宗虽是顿时天子,可与此同时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固然内心深处并不觉得陈子明所言的便是真谛,无他,‘民可使由之,不成使知之’乃是帝王之术,古今如一,属于可做不好说之事,正因为此,太宗是决然不会在此句读上跟陈子明辩论上一番的,当然了,真要辩,依太宗本人的才学,怕也难从推理上来赛过陈子明,且又不肯这等争论再这么没完没了地持续下来,故意从速揭过此事,这便笑着嘉奖了陈子明一番,筹算就此为陈、殷之争画上个句号。
侯君集也是读过《论语》之人,虽远谈不上精熟,可到底还是清楚支流句读是怎生回事,此际一听陈子明竟然别出机枢,自发得抓住了陈子明的把柄,第一个便跳出来筹算就此将陈子明置于死地了的。
“善,陛下,臣觉得萧相所言甚是,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么,是驴子是马,终归须得遛上一遛方才气知。”
宿世阿谁时空中,有关这句话的句读之争不成谓不烈,在诸多网站上都颇多这范例的考据文章,对此,曾参与大辩论的陈子明自是底气实足得很,一开口,便又是一篇偌大之文章,话语虽多,可倒是层次清楚,环环相扣,全部论证过程松散非常,压根儿就没留下让人抉剔之瑕疵。